罗洛亚·卓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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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洛亚·卓洛 | Rorozoa Zoro

所谓信念,只依照自我灵魂的神祈行事,不管世人狭隘挑剔的眼光;野心,扼杀一切芜杂不安的欲念,哪怕过于顽固;勇毅,挺着胸膛迎向各色凌利刀光剑影,哪或敌人的刺探;冷酷,将款款温情压制为低沉的潜流,其时脸上还有明朗;豪气,指着天空发誓,惊震四海;幸福,适时认识自己,哪怕在为时过晚之前半秒钟才认识到。所谓最强,站在自己的极限上缅怀逝者的灵魂去保护想保护的东西……

当然我并不指望卓洛这个冷漠男子会将内心冰山披露一角,他的背影雕塑般地直入你眼瞳,等你感知到无形的魄力,他就昂首阔步地启程。卓洛迈入伟大的航路,至高的信念便是成为世界上最强的剑士,这股信念烙印在心门并令热血流贯全身。而什么又是最强的呢,当然不是纯粹地让武者之剑沾染上无数血魂即可,真正的强是剑士紧握着剑赌上性命那番笃定的尊严。

卓洛加入路飞的海盗之途后,已不顾名声的好坏,坏蛋也好,什么都好,他只要他的名字轰动全世界。这便是他纯粹的野心,名字这无非是个符号罢了,要响彻全世界是他的气概和执著。“总有一天,要让天堂也听到我的大名。”这不是随意的口头禅,而是一次又一次为梦想摹刻心性的真实,连同她的份。

可以说卓洛信念的雏形起于古伊娜这名少女那里。当他卯起劲跟她比试,想争胜却还是落败。然而当古伊娜含着泪倾吐着对他身为男孩子的艳羡之心时,卓洛会气冒三丈也正因为他看重古伊娜本身的实力而非性别。可她死了,在他和她订下竞争的誓约不久,也在她还未成为世界第一剑客之前。他会咬紧牙握紧古伊娜的遗剑大声宣誓,亦是因为古伊娜的梦想如同她的柔意微笑一般传承到卓洛的肩上。

所谓梦想,也无非是一次次的自我证明。他使上三刀流,便也化用了古伊娜的梦想,他不允许自己在死者魂下失败。他以头扎黑巾双手握剑嘴里再横叼第三柄剑的姿势,以置生死于身外的博劲,以无怨无悔的决意,向自我信念祭血向亡者之灵献香。

或者,卓洛试图看清自己的局限,然后他苛刻地要求自我去突破所谓的缺陷。他的心里亦只有变强再变强如此念头。可以说笨,他自己也承认,但他同时也坦称这是自己选择的路——成为最强的剑士;但不能说盲目,他的血汗淋漓建构的用心你知我明,他对搏击的追求早已超越了无目的的杀戮,当卓洛留下“不好意思,我没把你放在眼内”这样一句话时,王者的霸气与风范已真确跃然纸上,画面衬景的立体真实烘托出他对强者欲求的澄澈之心。

当败在鹰眼米霍克黑刀之下,他不顾男子汉流泪的耻辱,决然立剑向路飞发誓,保证不会再失败。“我保证……”这三个字眼凝聚了决绝的韧劲和个人尊严。卓洛按着额头,想拭去泪水,可其实就算那刻流泪的他也是呈露出了大气的坚强。由此船长路飞以他标志性的笑容默许了船员卓洛的保证书,“说得好,我相信你!”

相信,是一种人心的信赖提升到精神力的化用。卓洛重要的是相信自己,才继而相信伙伴。他的方式是每个人抱着必死决心做自己份内的事,或者说他恪守的不过是个人极限的破开。那么真正有力量才是更强的,而他在自我渺小和敌人渺小面前看明了“你才是我而我是伟大”这一真理,让那些无谓的逃避和躲藏见鬼去罢。坦荡的是刀刃,先锋的是剑尖,卓洛剔除了摇摆不定的阴影,以伟大的精神力张显出傲行于世的豪情。

那么当他用剑挺起岩石向更强之道迈进时,当他感受到生灵万物的呼吸后将如铁般刚强的Mr.1斩倒时,当他应战时常吐露“勇于面对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如此心声时,你我都会心一笑明晓他能变得更强更强。

其实我总想回顾有关卓洛你的那么几个场景:比比已留在她的国家,路飞那伙人趴在船栏杆上两手摊摊齐声叹喟“人家寂寞嘛!”,你不屑地回敬他们,我想问你就真的无法流露点温情么;倒回,你路飞刨根问出在海上飘忽不定生活的原由时,哇我想说,你,是,路,痴;再倒回,她骂着你是大笨蛋,却也流着泪和你握手做了个相随一生的约定,你肯定至死也要为之实现吧,也正是你握紧剑年少轻狂地嚷:“我们来做个约定!总有一天,我或你要成为世界第一的剑客!”

卓洛的最大幸福是有剑为伴,并紧缚起不灭的信念。尽管旅程还很漫长,冒险的跌宕海浪还待席卷全世界,我却是多么想快进这绵长的画卷,激动万分地看到卓洛登上世界第一剑客的那颠峰一刻。

小川洋子的场景,笙野赖子的梦境

或者我无法生活在惬意的梦幻真实里,那么只要场景搭配成理想的模式,我也可以努力去揣摩一切用心。当然,如果那是梦的程式,谁也无法跳出来更改,只能在里面沉溺,再沉溺,最终发觉自己被吞噬。不过也有积极的方式,那就是和程式抗争搏击,化张力为生存的内缩之力。场景是有领悟力的灵魂,其实它睁着眼,也可以让你相信自己早就被拖进了梦魇。

小川洋子·场景的主角

那时不敢看小川洋子的《妊娠日历》,是害怕它会像林白的《我要你为人所知》那般细致地触及女性与胎儿的维系点。国内好象也只翻译过她这么一本作品集,也只能从这里窥探小川写作的心机。所以像她那本《沉默的尸骸 淫乱的追悼》(1998)短篇集,我们大多是没机会看到了。小川洋子后期更加强小说写作的实验探索,但绝不生僻,我定能想象她笑着说要以随和的心态贴近大众生活,于是映射到《沉默的尸骸 淫乱的追悼》里,便是对同一事件的不同细部的多米诺骨牌式影响,将一篇短篇小说串联到另一个当中去,敏锐地概说人性被忽略的种种。

其实小川洋子的小说常包藏着隐秘的猎奇视角,是她的艺术化书写标志。小川会从很细腻的情绪波动中,探源出反差颇大的动机,并很快便成为故事的端倪而挑起读者阅读的新奇感。你经常会感慨,呀,这本来很平常的事,可我为什么仍觉得新鲜少见。而这大约就是她对生活的魅力提炼的结果。

就像在短篇《学生宿舍》里,小川洋子沉溺在她近乎病态的声音描述与揣摩里,并且也不奢望读者能亲历那种境遇。她只是甘愿如此,先习惯性地把详尽的感受作为故事延伸的框架,然后才缓慢叙说相对封闭空间内的故事。“我”与表弟、还有仅剩右腿的宿舍管理员恰恰成为小川式场景的装饰品,他们主观地反映情绪及发表着生活反思的意见,然后一齐作为附属品躲藏在宿舍的意蕴之后,那里神秘且自满。

“宿舍”这个空间原本是很单薄的设置,又掺合进“学生莫名失踪”这样俗套的调料,最后小川不甘心,便终于以声音作敏感介质返归到宿舍楼层中的蜂巢,归宿一说实在不恰当,她提供了蜂鸣的自然背景衬托,却仍是一淡然的神秘结束。由于人物带点事不关己的价值观,环境就染上了主观的意味。情景的血肉远要丰满许多,大概也要拜小川事无巨细的心理呈露所赐。这是她的人格化场景,人物倒成了陪衬的棋子。

与《学生宿舍》的蜜蜂之源那借渡手法不同,《跳水泳池》抛弃一切技巧上的佐料,一如清澈池水就开始了女孩对男孩的暗涌情怀的抒写。但跳水泳池也同样成为场景,这种叙说的氛围界定在小川的作品里屡屡可见,它们往往模糊而可忽略的,但其开放的包容空间却更好地引导叙事紧密的封闭性。这才是小川生活化作品里为何涌现出新奇的小世界的原由所在吧。

《妊娠日历》摘取芥川奖,着实提升了小川洋子的名气,更多地是传达了她对日常生活的细节处理。她很高妙,也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生活,在避免世俗化的同时,又提醒自身不要攀高到自赏的境界。《妊娠日历》这个作品看似处处温情,但看进去看到底才醒悟内在世界的淡漠,那只是一个女孩对自己姐姐妊娠的心理记录,但却让人感到惊恐。隔阂一天天在孕育成熟,生命的破生远不如情感的疏远来得痛感十足。

她洁净地雕刻着情感塑像,我认为这样很地道。但她贪心地臆想着另一并行世界,这番观念闪现在作品的某一角落,才让读者看到她的可爱与奇妙。《在森林中燃烧》近乎天堂收容所的呈现,却仍是现世生活拟态的异世界,从耳朵里挖出“发条”腺听来有点悚然,但跟随着平和下来,远不及时刻的精神反抗那么压抑。《选美比赛》颠倒了主配角的位置,两个女孩的接触契机也是各自偶然的插入影响,主人公冗长的陈述背景力主为另一女孩的故事建构真实。从此,仍看到小川对人性猎奇心理的探究。

就像《学生宿舍》里“我”对宿舍管理员看似平淡的问候与亲近,无形中也是对他隐秘生活的刺探。管理员身体怎么致残的,已不成为谜样的重要悬疑。失踪的学生与寂寞的宿舍存有多大的联系,皆不需去考察,但令人晕眩的叙说干扰性成为结构循环性后,小川试图阐说的暧昧性得以在丰满的生活层面存活,而不随情节戛然消逝。

或许是她太介意自己“主妇作家”的身份,在《绣花女》和《红茶未凉》着眼点作品中流露出较大的局限性。我们会为她絮絮不断的描述而忽略了故事的衔接与走向,这不能不说她光沉溺到某一方面去了。读者想要的理解性阅读,小川想要的完美性世界建设,两者该如何挂钩,我们不知道,小川也只能凭空去贴近着真实。总有一点不能忽略,生活化的写作仍需奇妙的感染性和费解性,这是日本评论家对她的概括,我无法讲述清关乎小川洋子的暧昧。因为自知了解得不多。但对她腼腆的微笑反倒直入印象。

笙野赖子:梦境的程式

笙野赖子是个有趣的人。于我来言,她就像我家那位老是板着脸的姑姑出乎意料地笑了一下,却格外慈祥。对于大多数读者来说,她是个爱做梦的作家,自身也扯进无尽的诡异梦游中,一去不复返。而笙野赖子的有趣,正体现在做梦的过程当中,她仍怀有强烈的欲望来记录那神奇故事,靠无形而又无对象的倾诉来反思梦境与现实的反差。调皮的是她的笔,她随意在“幻想”这张纸上唰唰地就成就一段冗长的梦,然后抚平成品的纸,说着无所事事的话,便兀自醒来。

先放眼笙野通篇的结构与叙说情境,我必须得承认这并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叙述迷宫。笙野赖子似乎很想用自己晦涩的框架来渐离大肆流行的物语文学。在她的文字梦中,并不存在与现世相连的时尚符号。其实,每一个细节的处理都已经生活化,但这样的构建的整体却仍是很难深入。就像是她世界里的樱花,“越是离得远的花,越是带有神秘的淡紫色,与天上的云溶为一体”。我们看着她记录下下的一切细节贴近着生活,却反而向整体内核处的神秘涌去。

《二百年的忌辰》是闹腾的聚会,厌世与避世情结俯拾即是。如果说是魔幻现实主义的日本本土化,那么笙野赖子绝不甘心做一个精神文化的嫁接者。她提倡一次性的旅行,这是颠覆传统氏族的聚合。血缘关系在忌辰中显得那么脆弱,谁都是谁的陌路人,遗忘这抽象心境也到了极点。但只要后代深切想念谁,谁就会有机会重生来参加二百年的忌辰。现世一切关系在法事中化为乌有,遗忘也一点不可笑,可笑的是那些重视重生的亲友多过现实的忙碌者们。

笙野把幽默底蕴一直压制到最后,借法事终结的亡灵升天才吐出来,对体制的嘲讽以及对血缘关系的淡漠陈述在闹剧中静静流淌。笙野喜欢玩一种推翻的把戏,下一出就推翻上一出的陈设,但终将显露出其真实意愿。

那些法事的梦幻过场,亡灵与现世的擦身,个体在庞大的体制内的反抗,笙野一步一步地解开宛如梦境的咒语,最终也只回到空寂只一人的现世。《无所事事》是流露着私人化的生活气息,然而也强硬持有着抵触现实的情绪。“我”困扰在双手“接触性湿疹”的怪圈中,在自我的局限中发掘出无穷无尽的心绪蔓延。在看似无所事事的生活里,“我”已思索到广阔的空间,把自我推上批判台,将现实的错乱归结到价值观的迥异上。这里还是一个梦境,是自己看明自己幻影的梦。笙野试图用个人价值来解答虚无论的困惑,尾声则回到自然主义的平静。

鸟群拍打着寥落的羽翅,然后预告下一天的紧密登场。

如果是在《无尽的噩梦》世界里,那可要小心,这恐怕是个危险的信号。因为那里的“乌鸦是一种批量生产,大量消费的杀人机器”。而梦境成树枝状伸延,并且充斥了恶劣的对立意识物。战斗,不停战斗提升为主题。在梦幻般语句的描述中,这仿佛是一场有结局的游戏。

主人公“我”一下子从漫长的自述中跳出来,将主观性的“我”抽离,然后以“桃·木·跳·蛇”这样的人物作为叙述的替身,还特意贴上性别的标签。于是在噩梦世界里,跳蛇斗争的激烈程度如实对映着现实中抗争人群的心理。尤为醒目的是,这大量夹杂了女性主义的反抗意识。本原的母体开始自身的反省,那是内隐的反抗。语言是这个世界的攻击武器。在“血光之城”里,活尸又成为一批难以对付的敌人,从心理学援引过来的“阿尼玛”也成为性别上的敌人,各种套路在这里交错,然后起争执,最后期待话语权的结束。

笙野赖子以《无尽的噩梦》集日本“梦境写作”之大成。漫长的噩梦斗争成为抑郁心理的象征,各类暗喻也不必拿来比较现实生活,因为生活已经越过了这个无边的梦境。

她设置梦境的目的,也就是让生活在梦境里得到推翻,然后再重建。又是一理想化的蓝图啊。各种矛盾在梦境里加以激化,然后冲突,然后某些桎梏崩溃。《二百年的忌辰》是家族间的疏离的噩梦,《无所事事》是个人化的虚空噩梦,笙野设置下这些梦境,接着等待着,她知道梦境里的行走者会意识到梦之程式的束缚性。最后她不解任何质疑就走开。

笙野赖子的趣味集中体现在她对现实超然的关注。我知道,她是生活深底的梦游者,并看清了我们生活的种种局限,然后才依赖做梦来抗争现世无形的压迫。有些逃避,但不乏积极。

其实小川发掘的不过是生活的细部,但可以让人感受到大而广的背景真实,我想应该得益于场景的精妙设置。我也觉得总应该先从生活过渡到梦境,这样才合理。而从生活出发,每人都要抵达自己的梦。那是自己给自己下的程式,可以不必积极解答,不着急,总有一天你能破解而出,那么笙野的意图也显露出来,梦魇不过是梦魇,但我们可以操纵自己的行走方式,那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