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06 03:51 6 7689 9 mins

彻 · 眠 4

10 暗身

天一下就阴了起来。云朵积淀着对大地满肚子的怨气,准备适时发散而出。风如何张狂地扯着柔韧万千的脸皮,在车厢里的各色乘客亦无机会遭遇,屏障的冷若冰霜又让你有了内在的暖流迂回。

气温几乎没有降下来。但厢内的冷度骤然凝结起来,空调没有关掉,让人有点发抖的不和适宜的失控。彻将脱掉的浅绒外套重新披上,抱紧了双臂,脚缩回到角落里,并起来。稍抬眼,那边的煊也已双手抱胸,重又闭上了眼。音乐仍在小空间里打着荡漾水波。仿佛他醒来仅是幻觉的回光一闪。

时间不会倒流。但时间会突然变色,刷刷然就黑沉起来。几乎是深夜,几乎是梦游的黑暗。那时候的彻,习惯了暗夜的生活,听着宿舍里同学时而吐出的呓语,十分安宁地笑。会安安静静地做一只夜行的猫,踮着脚走出寂寂宿舍去上厕所,那时候满心胸的松弛让他沉醉,户外的凉意与夜绝好地搭配着,与睡眠为友,又与睡眠为敌,彻只有在那最深的夜里才能吻到最淡漠的身影,抑或这才是最柔弱无能的真实的他吧。一如他的身体。

清瘦。还想用这个美好的词语么。现在已经都成为故作风雅的掩饰。是,彻每逢触摸到自己身躯,便会意识到这有点贫瘠的资本,但又无法埋怨,也不痛恨地自怜下去。当手指的修长嶙峋,接触上瘦削身体上的每根凸露的骨痕,刹那的战栗从每一接触点上疯生疯长起来,怜爱与自责交缠着抚慰肉身。这精瘦的肉身只有在暗夜才会发出幽深鬼魅的微光,彻如此望着自己亦觉得忍耐与恩慈,那种微光正是微弱到不被呵护便会消亡,但它会咬着牙拼命生存下去。无人顾及的自生自灭,总比混乱中的自助要更显毅力。

每当睡不着时,彻便将头枕在双手之上,仰望着头顶有限制的黑暗。床板上的时间携带着无梦者的幻想轻淌而过。不想侧身,一旦侧身便觉得寒冷,迫切想要另一个身体的相拥。彻讨厌自己的轻贱,想在热度的互补中达成寂寞的麻痹与冲淡,但那种做法真具欺骗性。

人就是幻想的生物。有爱的人比无爱的人,更懂得经营幻想的技巧罢了。

你真的很瘦。

抱着你。便觉得你需要人来温暖。

但往往和彻亲近的男子,也只会说那前半句,从没人说过暖人的后一句。彻对言谈的感悟力早已衰弱,无所谓对方是否提到自己身体的如何,也同样会觉得对方的挑拣。

我知道我瘦。现在的我也就如此这般。

我明白你对我的沉默。大约爱,就是你先对身体的坦然接受吧。

但从没开口问你,或别的什么人,要一声爱。我只想让人真心地抱我。仅此而已。

哪怕是一瞬间的诚心。哪怕仅是。

我的身体是错误与自虐的源泉。你无法接受,但请你不要冷淡地走开。

为什么我的柔意请求,只能是你沉默的回应。

彻要对哪个人说的告白呢。是梦中的幻觉吗。他无比真实地看着自己的矛盾言语,或是一番空幻托词。那个要告白的人从没出现过,却好像在每一个站在迷离的彻面前的男子身上皆遗有影子。彻从不哭泣,默自。但总是喃喃自语,如同对死亡的脚步精算得确切的等待者。

温暖的拥抱。是彻真心的欲求所在。精瘦的身体更不过如此。

风,与列车的摩擦开始强劲了。 哨声,时有时无地响彻在驶经的平原与丘陵上。彻按着手腕处的关节,那里声音也清脆。身旁的女生也开始看消逝的风景,但心不在焉。彻与她搭讪,问起她早前换的那本网络小说。

讲的些什么。我不大看网络小说。

这本确实不错。写的青春,到了心底,那种绝望的强烈让人欲罢不能。

这么深刻么。但一直觉得中国现在的小说做得比较粗糙,扯上爱情便可卖了。可别怪我媚外。

外国作品?要说《呼啸山庄》吗?我挺喜欢的。

呵呵。为什么一说就说到《呼啸山庄》。我啊,也确实喜欢。

因为里面绝对浓烈的爱情太让人震撼,呼啸而来的憎恨也分外真实。爱与恨,皆是如此顽固。

你看得倒挺精深。学中文的么。彻问她。

嗯。你呢?

艺术设计。

挺不错的。想当年我也是狂爱艺术呢。边说,女生边很有精神地笑,咯咯声也让彻觉得畅快。后来断续与她聊天,算是共分享无聊吧。但不多久,也各自安静下来。

彻随意找了个角度看着仍是静睡的煊。

而女生同时也望着彻这看人的神情。两人,皆平静如水。

11 毁梦

也并不是没有去尝试寻找。都只怪尝试的机遇太让人失望。彻其实也不想归咎于其它,那些客观事象浮在他的情感云端,只能观望。若是恰如其分地评价一下自己,用“自私”这词的确实在。

没有刻意去张显距离。但就连父母也不能与自己亲近。彻很安静地在大房子里游来荡去,和父母用简洁的言语沟通,三人宛如往不同方向朝圣的行者,有彼此虔诚的心愿,会关爱彼此,但终将不是归属一个地方的人。彻理解父母,也清清楚楚看出他俩之间情爱的淡敛。彻有时想自己会不会有遗传呢。当父亲走过来轻抚书桌旁的他的头时,彻觉得一种被理解的交流似乎太过了,反而找不出话来,便麻木了。

一旦熟络的关系,身处其中的人也只有竭尽全力去拯救,那已开始裂变的牵线。

彻这样一个在父母眼里都有些许自私的孩子,如果对爱大方,真的会确有一人可以陪同走下去,彼此相安无事,静化那此起彼伏的冲突吗?至少彻尝试过,然后发现,珍惜这种情怀俨然淡化下去。

他知道自己是在一个圈子里,但亦讨厌圈子这番限定的说法。这圈子里的集体力量不管多么强调个性和自由,其个体都将是弱势与悲悯的。所谓爱情,更是物欲浮片中的尤弥珍贵的纯洁晶体。

理不清自身的乱麻,便习惯跑出去找同样混乱的朋友一起发泄。419,一夜情。这称法在彻身上是说不妥帖的。彻跑出去都是白日里的事,根本搭不上夜的那分情调。没有半点爱恋,没有情,都是双方释放的欲。

那天去会张,也许是彻这种关系的最后一次。之前无比混杂地发生了几次。见过一个本校的,大二,金融专业。着实是彻喜欢的外型,两人见面的前提也止乎于性,若是谈及感情真倒是不现实的。你怎能要求一次性的性伙伴能同时有相互吸引的契合度呢?

两个人,碰头,沉默,轻谈,沉默,触摸,沉默,脱衣,沉默,做爱,有时接吻,有时拥抱,沉默是运动的背景乐。那只是欲望,那只是因孤绝与寂寞的单向呼唤。

彻喜欢这个人眯眼的模样,淡淡的高傲,隐约的优雅,有时猥亵也坦然表露,那种眯眼方式直接挑入情欲的深底,但又不主动,如此消极地流散诱惑。等彻最终用嘴帮他做了两次后,彻安静得像这个人的宠物一样睡在他胸前,聆听他清晰的喘息和热烈的血流。

这个男生想起身,和彻说了一句。彻要他抱自己一下。男生起先没有理会,思索着其它。彻又轻轻说了一遍。男生说,没有必要吧,唉,你真是……然后他靠过来,彻拥上去,把自己埋在他的颈处,紧紧地感受他的温度。

性伙伴是没有情感的做爱机器,你呻吟,我呐喊,他喘叹,每一个声音尽管那么强烈却内核冰冷。要一个真心的拥抱,那都是不可能的。彻深切知道要找一个真心爱他的人,必须是从最细微的生活相处中来培养感情,但他们那些人一见面仿佛只是首要解决身体需求问题,到事后便又敛起脸,收回身,无法接近任何一颗警惕且极会自我保护的心。伤害,与被伤害,是彻这类人都心知肚明的警言。他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时候才可以凭思想来和他们交流与亲近,这真实可触的身体就在无比紧挨的关系之上同时又疏离了彻。

离开张后的那天,彻完全对这种混乱状态死了心。同时有些许伤心,在心理上似乎有点对不起一个人,一个遥远却淡忘想念的人。

从细节爱上,才触及真性情。彻仿佛是从声音爱上他的,但只能最多爱到这里。其他皆是虚无的幻影,蒙蔽了你真切渴求的眼。

好像是从聊天室加的号码。后来无意中碰上在线,便开始两人初次交谈。彻记得起初十分艰难,他仿佛是个屏障,除了全然接受就不能有任何抵抗。他的网名听起来十分寂寞,而后来彻更喜欢叫他名字中的那个字,弥。

当初彻和弥搭话时,弥反过来问:

你有男朋友了吗?

那时候的彻还真不想理感情这乱麻,随时就应允别人当临时的性伙伴,身体还没麻木,但不知心是如何。彻回了他一个模拟两可的答案:可以说有,也可说没有。

我只想和爱我的人说话。

但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啊。

没这个必要。如果是朋友,我身边也有。现在,我只要一个爱人而已。

为什么怎么固执。爱人不是可以从朋友做起吗?

我已经累了。不想浪费时间,朋友让我体味纷杂的混乱感。

我确实真想成为你的好朋友的。

而我,确实仅想要一个爱人。如果你不是,我也没必要和你说话。

你为何老看得如此绝对。又为何就容不下一个朋友。

不是已经说过了,我已经累了。想休息而已。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可以做你的爱人,或者不是。总该可以做朋友的啊。

我不知道。请你别再和我说话。

那不可以先成为朋友吗?

不做朋友。如果你要做我的朋友。我会把你拉进黑名单。

有必要么?我真的想和你做好朋友。

好了。不用说了。再发信息过来。我就删了你。

彻顿刻被这个奇怪的人吸引住了。想继续和他聊,但又要回宿舍,快关门了。彻留了宿舍电话和名字给这人,对方没有反应,彻最后一刻还是发了几条信息过去说了再见。

匆匆跑回宿舍,已是黑暗一片,摸索到床上,刚躺下不久,电话响了。室友来叫彻接电话,彻隐约猜出是他,但不太相信态度会改变得如此快,不过十来分钟的瞬刻。

他的声音很好听,就是有磁性的那一种。彻问他为何又想起打这个电话,他说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也想来听听彻的声音。彻笑了,先说他的声音自己喜欢,问他是不是学播音的。他说,是么,我只是做过业余播音,是弄着玩的。这开始两人就扯开了,彻还以为如此下去,自己可以和他做朋友的,但一说到这敏感话题。他的语气一冷,我不希望并不真心爱我的什么所谓朋友再继续联系下去,这暧昧不清的关系让我受不了。

我确实不知道你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只想,可以做个朋友,起码可以关怀一下,至少没有坏处。

那只是你。你可以以这样的方式去找别人。但我不行。

现在你和我说话的目的那又是什么。找我做爱人么。

不是你留电话要我打的么。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那时不是把我拉进黑名单了吗?

没错。是拉进去了。但电话是事先留下来的。

真奇怪。从没见过你这样奇怪的人。彻早已把电话移出房间外,怕影响宿舍他们的睡眠, 其实更不想被人听到自己对他的说话。

他说,我是奇怪,现在就在给一个陌生人打奇怪的电话。人都是要被人理解的吧。你应该知道我心里最想要的最能给以抚慰的东西。如果你还可以继续玩玩的话,那我只能说我已经累了。想安稳地找个人生活罢了。

但你又怎么知道你喜欢上我了。 认识才没多久,而且又没见过。彼此且遥远。

不清楚。可能是当时在网上聊,你对我的态度以及透露出的性格,吸引住我的吧。

呵。还是觉得太奇怪。况且要是真的有发展,还是得先从好朋友做起,彼此相知才行。

他没有说什么,先是沉默,后来淡淡地来了几句敷衍言辞,准备挂电话。彻连忙问他的电话,他不肯给,说没必要了,既然不喜欢。彻和他争执了一会,他还是没给,后来就断了。

聊完已近深夜一点,彻倒头大睡,次日差点迟到。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没有那个人半点消息,网上发信息确实不再有反应,看来真的被拉进黑名单里。不知道他电话,不知道姓名,也不知道他确切在哪。一个奇怪的人要消失真的可以很容易,大概网友也就如此吧。

突然一天清晨,彻在贪睡当中,被室友拍醒来接电话,一听就知道是他的声音。他说,原本是不再打电话的,但想请求你帮忙做件事。说是一个演讲稿,为散文诗朗诵用,想找彻帮忙写一下,原创才会有优势吧。彻答应他去上网,于是逃了上午的课。心里倒是十分高兴他平和的说话语气,有种暖暖的舒适感。

他先是把彻的号从黑名单拉了出来。后来在谈话中,获取一些与主题导向的信息,让彻把握了情感基调。由于稿是要和音乐一起朗诵,行文必须跟上音乐的节奏与意境,当时他想用文件传音乐给彻听,但可惜一直打不开,只能作罢。是下午三点交稿,他留了手机号与姓名,说写好了打电话通知。彻记住了弥这个字。

彻赶回宿舍,搜集了些素材,初步确定框架。那时弥打电话过来,要彻来听音乐,那边在播放着CD。

是班得瑞的《The Change Of The Wind》。唿哨声宛若从平原上升起,静而流淌,节拍张弛和谐而柔和,风的舞蹈打着旋飞,轻快地跃上天堂的木门,虔诚的喃语与轻歌在为宁静祈祷。有人双手合十。有人沉默如蝉。

彻静静地通过电话听着遥远的那边的音乐。静谧声后听到弥的呼吸声,清澈恰似这音乐的流水。后来彻什么也没多说,弥在那边吩咐些什么,他就恩恩地应答下来。

下午把写好的文稿打上去,通过邮件发给弥。其间两人一直在东扯西聊,俨然没有起初那种生硬的隔膜。彻觉得这个时而冷漠时而温和的弥,有点神秘地抓住了他的心,也不知是被弥的哪处给莫名吸引。将稿子发完后,弥说了谢谢,但彻同时也明白弥自己也写了份稿。心中十分不解,开始对弥生气,抖然觉得有种被玩弄的欺骗感。

弥解释说那是刚临时写的。他交的是彻的稿。但彻亦恼火不止,说,你还是把我给删了吧,反正现在被你利用完了。

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确实想你帮忙的,别生气啦。

还是别说了。知道你是有目的。你不是最喜欢拉黑名单的吗,现在再来一次。我无所谓了。

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拖了,好不好。我其实是很想你陪我说话,才又联系上你。

可当时的态度却是很冷漠啊。有点高傲呢。

会吗?那是情绪问题吧。好了,老婆,别生气啦。

谁是你老婆啊,少自作多情!

弥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过来。彻沉默不语。弥接着说,老婆,我要去交你的稿了,晚上再给你电话啊,等我。他就这么下了。彻一直没回信息。对着电脑屏幕发愣,有白花花的盲点开始不停滋生,繁衍成群,麻痹了彻与他周围一切。

弥真的打了一晚的电话。彻找的街边电话亭,先拨弥的手机,后让其打过来,最终将弥的一张50元的电话卡打尽。说了很多话,关于彻的颓废,关于弥的生活。那晚彻也默认了与弥的关系,问弥,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呢,他回答,等我毕业找到工作,就来找你两人一起生活。这近乎一个甜美的许诺。只是当时太小的彻并不知道应该去兑现的价值会有多沉重。

之后的故事也没有什么精彩之处。所谓故事就是开头抓住你的心,中间平平淡淡地吊你胃口,到结尾来个出人意料以留你个深刻的印象。真正的现实会更普通,这普通的故事总是平凡地存活于世俗流变中,那世人所说的缓拍过程的重要性便在不知不觉中流失在平淡里。过程,大概都被人遗忘。

彻和弥就那样亲近起来,每天会通电话,说着探询说着晚安,说着体贴到细肤里的呢语说着理解入心坎的诤言,问候无聊问候寂寞问候孤独问候想念问候每一个失眠夜问候下一天的天蓝问候着你想我与我想你。

想念。开始将人折磨。那也心甘情愿。因为它就是让你中毒,却又不给解药。

后来彻有了手机,两人开始短信缠绵不断,转眼到了放假。弥是在海南读书,已经大三,与彻所在的城市确实在遥远拉开着,但弥自己说是在接受距离上的考验,安抚彻的心。那时彻的确很安心地恋着他,全然相信他俩的将来。

弥回家过年。记得那时彻已回到省内的家中,下午的慵懒时光里接着弥的电话。开始听不到风声,只清楚那边的弥在欢快地大声说,说已经在船上。

我正在过琼州海峡,船板上少许几人,风很大,但感觉格外清爽……

这样的口吻在彻听来俨然自家人的问候,让心逐渐温暖起来。彻已忘记他们说过些什么,但明白弥在那刻想着自己,便很知足。可以任心浮在空中好几天了。

等弥回到他四川的家,也渐渐忙起来。两人在深夜发发短信。但渐渐言语开始简练起来。有一晚弥发来说,他实在不想一个人过下去,要彻开学便到海南去,和他一起生活,共同吃苦,会帮彻在当地找个工作,当关键是两人要在一起,彻一收到,便哑了。

第一感觉是太不现实。彻尽管是讨厌家,但不至于要逃避到离家出走。

弥似乎又开始疲倦,说,难道你想我们就这样下去,做一辈子的短信爱人吗?好,我也可以接受,你现在满足了吧。

彻便很不明白当初弥自己说的诺言现在怎么就是成立不起来。这对立面的冷竣让彻渐生寒意。裹着棉被蜷缩着取暖,但却是暖和不起来,心开始揪心地痛,但空空没有丝毫理由,没有任何充实的触感。

算了吧,你别管我。彻这样回复弥。所有一切,与自己有关的,只能任其自生自灭。彻到底认定了这个道理。

整个假期弥和彻是疏离聚合间或而存。他有时还是会来温切的话语,似乎把那个要求抛之脑后,彻也麻痹起来。但这种孩子气的强求,其虚假性只能充当泡泡表皮的幻彩,迷惑真实不一小会,便浑然裂开。这是不现实的,你和他。彻只怕是不想听这样的话。

开学。忙碌一阵。贪享一时。那几天彻是打不通弥的手机。即便是通了也一直没人接,发短信更是石沉大海。彻显得异常浮躁,不安,心空,茫失。仍继续打着不再接的电话。

彻,答应我。我们放假好吗?

你其实是想说分开对吧,要就直接说,不用拐弯。

不是分开。是彼此给自己放一段假。更何况我们从来就没在一起,何来分开。

给自己放假?都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这样。

我自己心里想不开,要好好冷静一下,等心结解开了,我再联系你,好吗。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不可以向我倾诉么,你曾说的,两个人要学会“交心”的,这样才能达到理解共通的情感。

这是自我的压力。任何人都帮不上。而且你已给了我压力。

这样我就更不放心了。你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喜欢你,就想帮你解决问题。

如果你想的话。那就是答应我,我们放假一段时间。

多久?

最多一年。要是早日想通了,便与你联系。

你还是想以这个借口来甩我。我讨厌这样。

别这样。我向你保证,我对你的感情,没有变过,也不会变。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不想听我任何意见,不管我说什么,你还是要放假的,对吧?好,我知道我们之间从来就是不现实的,但我却真切地从你那里学会了爱,至少以前没有人能带给我这些,可以理解我。现在你也开始消失,那我也该乖乖地消失。

不是那样。我没消失。我还在这里,你还在那里,只是放一段假,让双方都休息一下,会有结束的时候。

休息一下?好的,我接受。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奇怪的人,现在也没有变,谢谢你带给我的想法。

那是弥沉默了好几天后,给彻的最终解释与恳请,态度很温和,但温和之下的淡漠的强硬力量在隐隐凸显,就像以前弥与彻很多电话一样,大多探讨的居然是很深沉的人生问题。很多时候,弥都在纠正彻消极的人生观。“好好生活,活得开心一点,别想太多。”这样的对话是劝导是疼爱是嘱咐还是赠言?最后那次,彻没有在通话中哭出来,彻明白什么都不再有结果。

天一下就会黑,不早点找那回路,那迷失也是你的应有的劫难。

平静生活。可以很简单。躺在自我的瓶子底,蜷缩着,与外界保持最基础的交往,那样才自在地互不干扰心性。彻等于回到原点,回到当初未认识弥的时日。一个人的行走,带最清净的包裹,找一处真实宿命的朝圣地。

弥确实就在彻的生活中淡了下去。原本两个人就联系就很脆弱,现在更成毫不相干的关系。彻早前在身边找朋友,那种欲望的贪恋让彻混乱不堪,心满是疲累的痕印。放弃肉体上的吸引,找一个能互知精神的朋友,却也终将还是虚无飘渺的梦。这梦境本来就不应该被造出来,那又该留给谁来破坏?被毁灭掉了,这微笑和世界仍会完好无损地绽放光彩么?

弥说,自始至终,我是自私的人。

彻说,我更是自私的人,与你相比。

烟云不散。空无一人的广场异常冷寂。你冲进去寻找,那坐椅上并没有人,你想时间已经过了,本来该来的人却没按约定赴约,这种等待是格外清冷的。你还是安然坐下。一会便睡着。梦见本该出现的那男子,他带着迷人的微笑,温柔地对你说,你该醒了,别再做这样的梦。

你缓缓地站起来。走过去,对男子说,谢谢,我想你不应该在你做梦的时候来劝导我吧。

男子开始退了两步,笑了笑。没错,但这是我的梦。

烟云在话语的落点处开始消散。后来你发现广场上满是拥挤的人群,男子在四面八方都有着身影。但你知道你不再梦见。

永不梦见。

TBC

Today in History

2008  •  少年与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