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遇,树也要燃烧才好,那音律的和谐正来源于你]
[雨落,谁说相遇是缘分,我相信那是色彩的玩笑]
猪小懒语录
from 牛·不完整语录·抄
今天很热,明天有雨。我们这没星星,我自己造星哈哈……
自然,你仍想忘掉从前。可要知道在这里你已不是从前的你。那原本就很搞怪的声音说起着郑重的话显得十分滑稽,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仿佛是去向世界尽头。那声音继续在说教,我会以某种方式带你抛离过去,但无法令你忘记,忘记是……
终于出现第一个行人。小女孩撑着紫花伞从左侧小巷子里挪出来,雨静静地落下,小女孩抬起穿着套鞋的右脚去踏街旁的小水洼。
雨伞忽悠从小手脱落在地。猪小懒赶过去拾起,但弯腰之后便发现小女孩已不在跟前。而从右侧的小巷走出来,手里撑着粉红色花伞。仍是穿着套鞋,仍然调皮地去踩大大小小的水洼。随后,猪小懒不用揉眼也可看见花色不同的雨伞女孩涌进这条大街,宛若万花筒的扩散。
同一个小女孩变着花样玩转这个雨天。
猪小懒撑起手里的紫花伞,心想要快点赶过去。后面那撑着湖蓝色雨伞的女孩叫住了她,姐姐,你是要去跳舞先生那儿吗?
她俯下身摸摸小女孩的脸蛋,笑了。小女孩从碎白花上衣的衣角处掏出一个小玩意,递给猪小懒,并很认真地告诉姐姐很有用的东西。要不是彼此都撑着伞,按原本性情的话,猪小懒会立刻热情地抱住小女孩。她是如此可爱,而我呢,是不是只因过去就看清了年华的苍白。猪小懒同样有礼貌地向她道谢,并嘱咐回家途中别太贪玩,要小心雨再下大。
她很天真地说,我万能的伞会保护我,姐姐你看,不是也在保护着你么。
后来猪小懒行走多时,在满是撑各色雨伞的小女孩人群里,终于抵达这条街的街口。她当然知道前面是郊区。不经意间瞧见路牌——“幻伞街”。她很自然地合起雨伞,阳光早已爬上她的额头。
每到这种情景,必有一个动作是回首一望。猪小懒也不例外。街道曾簇拥成群的花伞们皆消失,那小女孩背对着猪小懒继续踩水洼,套鞋的激水声在街道空间内漾开。整条街也只她一个行人,一派清幽。
而她已经走过不能回头的路。古怪的声音再度发表与猪小懒有关的言论,其实她第二次听到这声音时,已站在了跳舞先生的面前。而这声音正是他的派生。
呵呵那条街你以前是从未走过的吧。这正是带你抛离过去的开始。跳舞先生变戏法似地从头顶上方抓来羊角面包,从风衣后端出一杯果汁。他以这些来款待宾客,未免过于寒碜了吧。猪小懒却不知道这是她在跳舞先生这里吃的唯一一份正餐。毕竟,那条羊角面包啃得牙同,果汁喝得胃酸。
那时还可以听见流言的喧哗,现在就寂静无声。跳舞先生锁上房子的玻璃门,在夜光下走入郊野。猪小懒侧身望着窗影迷离,并不知明日会有多自在。
跳舞先生用风衣把他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的。即便是刚认识,猪小懒也有上前去扒下那讨厌风衣的冲动。他说,好好睡觉吧,我一个人去沉淀欲望呵呵。欲望,这是什么东西呀,猪小懒伸手摸进口袋,那里有傍晚小女孩给的玩意。
掏出来,放在眼前看,才发现不过是用彩纸叠成的星。但由于不知混合了什么,结晶成为表面褶皱的球体。猪小懒起身到窗前,对着月光看纸星,尝试弄清其纹理,但也是徒劳。但是发现夜空是惨白的孤月。
她不禁笑了。嘿,星在我手心里。
还是睡不着,夜才开始,而昨天已然结束。能用嘴唇绽放的东西,在这种时候已经无意义了,而借助于手指的,快要痉挛。我不是我的,那又是谁的?
她根本睡不着,他心里很清楚。他在天台上抽烟,然后用影子揣度着夜里的她,嘴角轻佻的笑化作枯败的花。他用影魅惑了她的心,用小世界圈定了小幸福。
猪小懒翻来覆去,但也不会呼唤他。影披上夜的斗篷,然后保持一定距离地观望她的睡眠,饶有兴趣的。影说,猪啊,你不是要我爱上沉眠中的你吗,可现在为何又不好好睡去。
当然,猪小懒是听不到这句话。闻着飘来的烟味,竭力抓紧真实的温存。手指不禁一阵痉挛。她明白自己爱的不过是这过眼余烟。影说过,你也要抽烟,我便可从你的气息里嗅到你释放出来的寂寞。
那是不可能的。是妄想。猪小懒拧他的耳,只轻轻一下。
她是睡不着的,他早已料到。然后猪小懒趴在阳台上,望着楼下。她知道已无法走出这栋房子。跳舞先生作好了一切措施,妄图赋以一座活牢。当然目的是好的。于是等到夜泛白,跳舞先生踩着露滴归来时,猪小懒用无奈的眼神瞪着他。可跳舞先生开心地说,我就知道你会以极大的热情来配合我的步骤,瞧,一夜没睡是吧!猪小懒淡淡地回敬,也别抱太大希望,我是分裂着的。
真的?对这我很有兴趣。此时两者的谈话仍是隔着阳台,可跳舞先生单手便轻易推开玻璃门,根本不用钥匙。看来只是假想的禁锢啊。猪小懒吐了吐舌头。
其实你完全可以从那里跳下来。他说道。
我?不摔死才怪呢。猪小懒稍稍离远了阳台护栏。
跳吧,跳吧,有我在这!我是跳舞先生啊。顽皮的声音催促着她。
睡不着的她,已被他猜尽了心思。以前不管怎样,她也要赖着他唱歌,她嚷道他拥有暧昧的嗓音,又有可爱到家的变调。影按按她的肩膀,饶我饶我你就别让我出丑。那有什么关系,她又要扬手去拧他的耳,你的丑只我一人看,别人又不在。他沉默数秒,然后说,好,你很无聊对吧。她拼命点头。那我也为你做点事,他爬下床从椅子上的外套夹层里摸索着抽出两根烟,点燃一支就塞进她的嘴里。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被烟呛到。随后他含着烟吐出模糊的字句,吸烟就会吸走你的无聊啦,剩下的就是全然享受……
猪小懒躺在他的怀里,手生硬地夹着烟,还在微微咳着。影拨着她的发,轻声说,嘴里本来就吐不出什么好东西的。她说,是你自己承认你是狗的哦。影大笑,好的,反正你是猪我便是狗,猪狗不如一路货色。猪小懒白了眼,你贱!
可是,你看我现在嘴唇开始绽放出来的东西,他用右手将猪小懒的头扭过来,是不是很美妙,这比那什么狗屁歌声狗屁口水强多了。
你是烟鬼,我很明白。少来假惺惺的话了。
那尊敬的猪您还想怎样?我也是懒人,并不会说爱你。
睡不着的她,将介入他的生活舞步中去。跳舞先生用右手掌托起她的脚尖,然后施力打起了旋飞,她的睡衣裙绽放的花轮,亦随刻掩合起来。猪小懒差点尖叫。受不了这样的镜头,那我们跳过吧。于是,猪小懒也回到地面上。跳舞先生对她说,不过是尝试飞翔而已,可你完全没有状态呢。
那什么又是状态,任你摆布就是状态吗?
我……没想摆布你啊,只是要你适应给你的和谐。
听不懂,猪小懒干脆抱着肩,好深奥!她知道太阳不一会儿就要升起,而两个没睡的家伙居然在家门口扯淡。随后忽想起什么,便拉住正要回屋的跳舞先生的衣襟,说,你一夜的欲望到底是什么。
他很夸张地笑,你还真是猪,可不是一般地笨。我是跳舞先生啊!!!
停停停!!!你一个身份说明何必带那么多感叹号。我一点不苯,我看是你脑子有问题才对。什么先生嘛,什么跳舞,不就头假装高雅的牛!真虚伪。
跳舞先生,该称他为跳舞的牛了,摸着头上的角,然后堆起憨笑:
“好好!猪小笨,趁着现在兴致正高,再加上大清早宝贵时光不可浪费,我们干脆去打造你我的虚伪形象,如何?唉,你瞪什么眼!睡觉?睡什么啊,睡死觉哪有‘欲望’来得痛快,你不是也想知道么?走、走、走!快把手给我……”
“你是谁啊?”
“我不是我。你又是谁。”
“我是我,哦不,不,我是猪。”
“就是说嘛,猪,别懒了,快走吧!”
猪大妈的形象就交给你来打造了,是虽然唧唧歪歪却又可爱无敌兼之成熟大方善解人意的猪哦!
开店已一个多小时了。小默赖在柜台上睡觉。八点的闹铃一响,他惊得从旋转椅上掉下来。那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默赶紧拍掉裤子背后的灰尘。
小默从柜台左侧走出去迎接他。他却鬼怪般地出现在小默背后,并抬手重重拍小默的左肩膀。小默狠推掉那只怪异的手,忙说道,跳舞先生,你早啊……跳舞的牛嘲笑他对待客人没礼貌。小默尴尬地嘀咕两声,随即返回到柜台旁,唉跳舞先生老是神出鬼没的。
小默把菜单递给跳舞的牛说,反面有新增的品种。
嘿,那我瞧瞧。跳舞的牛瞅了几眼,便转头朝门外喊,你可以进来了!
数到十秒,也毫无反应。再隔二十秒,跳舞的牛对小默说,你出去把客人请进来。小默些微好奇地迈出门,发现她已靠在沿廊睡着,头略倾向右肩。他走近她,将右手盖住她的双眼,左手拉起她的右手,说了声,走!
猪小懒就在这样走进这家店的。跳舞的牛呵呵地看着她被小默领进来。那时的她双眼紧闭,其余也与清醒这无异。小默对跳舞的牛说,还需继续下去么,要不直接叫醒她。跳舞的牛摆手,顺其自然吧。
先生你太主观了吧!
没事,没事。小默你也跟来,反正这时候店里也没生意。
深蓝的吊饰被取下放在柜台上,随手立起“梢后营业”的告示牌。小默跟着跳舞的牛走下通道。猪小懒换由跳舞的牛带领着前行。黑暗中各色的光从夹缝里渗透出来,他们都知道那是各色所属的房间。在这里,只有寂静。你深深地呼吸,牵起你的手想进入你的梦,可是更重要的是让你的梦扩散。无限扩散。
小默在他身后说,先生您到底点了什么菜。
就是那什么新品种之一啊。
小默片刻之后小声说,还没有人试过,我也不很清楚它的效果。
跳舞的牛加快了速度,他们抵达一堵山青色的墙。小默说了句“欲望无限”,暗门便向内移开。后来的事他们也不知道。
猪小懒被狠狠地扔在一张床上,床的质地非常好,柔软接触面包裹住大半的她,她醒了。然后诧异地爬起来,猛然发现这床不过是乌龟的背壳。但这感觉比以前睡过的任何一张床还要舒适。乌龟当然在爬走,那速度绝对不比该死的兔子慢。猪小懒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急忙冲到前方,向下面询问,乌龟先生您要带我去哪。
可是他并未回答。
算了,猪小懒索性躺在这张大床上,望着头顶绿盈盈的天。天空中游来大朵大朵鹅黄的云,全是那该死的牛角状,她在心里愤愤然骂着解恨。可是雨落了下来,她也懒得动。干脆享受着雨的润泽。
在雨点落成水晶球那般大之前,猪小懒旁边的龟壳漩涡状图纹渐渐凸现出来,并从线条的旋转里抽放出一朵棕绿色、毫无透明度的条纹伞。这或许不能称为雨伞,但它着实撑起了猪小懒的战栗空间。
那些水晶球大的雨点,从厚重的伞沿滚落下来,抽展出针一样的刺。带刺的雨点扎在龟壳上,虽然有着蒲公英似的美丽,却也被龟壳吸收了下去。
伞之下,将闪电般的战栗梳理,温暖也迟早会卷曲如发的……
猪小懒那时并不知天色被加浓了多少,棕绿伞随着雨点的减弱,而降低着高度。最终线条重新集合在伞尖,再次绽放为一朵旋转的花。
她已经睡着了,旋花盖着她的身体。乌龟也加快了速度,居然哼起歌来。
谁跟谁不是在岸边对望呢,彼岸的花再比这边好,也是别人的。自己种了什么开了什么,只有你自己最清楚啊。说给谁谁也只是理解而不能了解的,更别提解决了。
你尝过流水似惬意的速度吗?你能不能乘坐现实的连衣裙去向世界的无限?你知道精神病的梦境表达吗?你仍想臭骂不给你热情的他吗?你需要一个万能的安慰号洋娃娃吗?你还有问题?你还想说梦见的美好无法触及吗?你当然知道不可回头,可你还要回头看一看身后这已走过的童话吗?他一优雅地冷漠转身,你就华丽地泪下吗?你真的脆弱?
猪小懒早已坐起,旋花的床单也返回到龟壳的图纹里,静静地停憩着神秘。右侧的那块龟壳图纹接着升腾起来,线条平浮,并围绕成往中心凹的平台。乌龟在一棵果树下停靠,很快就有三五个果子落在那平台上,准确无误。
她揉了揉眼,从梦中的饥渴走出,拿起最远的那果子擦擦,咬了一口,发觉苦得要死。她想吐。
不许吐,吃下去!下面的声音发出命令。
猪小懒只得咬第二口,咸的。赶紧咬第三口,涩的。第四第五口分别是辣和酸。从第六口起又从苦开始循环。小小的果子吃了很久,虽然水分充足,但很不好吃。她刚想把果核扔掉,那声音就来阻止。吃就吃吧,反正什么也尝过了。而最终舔到的是甜,她兴奋得连那细长的柄也吃进肚里,柄的味道和猪小懒以前吃的巧克力差不多,但更香醇。巧克力的生活仿佛是好久以前的事啦。
乌龟先生,谢谢您。她在这时想起了礼貌。
我不是乌龟先生!居然还是命令的口气。
你不是乌龟?她非常疑惑。
笨。我的重音在“先生”上。叫我龟小姐。
猪小懒像士兵接受强硬命令那样无奈和不甘。哼!龟小姐呢,我看龟大妈还差不多,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她赖坐着,不再吭声。
那时候的小默正被跳舞的牛赖住,陪他下城堡游戏的棋。
猪小懒看着绿色的天泛出青蓝的余光。她想这该是尽头了吧。
那时候的小默连输了四局,不过他是故意的。其实店里已来了好多客人。
猪小懒理着被风吹散的发,触碰到额头的痛,捂住了眼睛。
那时的小默打着呵欠,连连抱怨一夜未睡的跳舞先生精神真不该那么好。
猪小懒看见有双手靠近替她擦去泪,抬头看脸,不无惊奇地发觉是他。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影在她哭泣时给予安慰。她闻到那熟悉的烟香味。很想投过去找寻怀抱的温暖,想让那些曾有的温暖如她的卷发一样包裹着她的脸她的心。
当然猪小懒知道保持距离,影并不是可以纵容温情的大度男子。他会占有她的心,他却不裸露他的心。她那次任性地跑开,在雨夜里,把伞使劲摔给他。他抽完烟甩下烟蒂,一分钟后,拾起脚边的伞,光拿着,投进暗夜的拥怀。有很多方向,但他知道有一个方向。他不会呼喊,也会走到她的跟前。
猪小懒把泪送还给雨夜。然后发觉他出现并阻止她哭泣。她已没有力气反抗,却继续让任性流贯她全身。他牵起的手,他扫开的发,他吻下的唇,是那么的冰冷。他无法温暖的心,却正胆怯地偷窥着他。
你走开!在他和她相对这么久之后,她抛出三个字,淡淡的。
影便转身离去。没有回头,一如既往的冷漠和优雅。伞留给了她。
暗夜露出闪电的诡笑,谁在吞噬着谁。猪小懒看着雨从发丝顺而直淌,感觉到自己的身躯要被水全然吸去。
影说,我和你的距离早已不存在,不是么。影说,那些成见那些无故的中伤还有重量,还会压在你的肩上吗。影说,我喜欢你自然也喜欢你的任性与执拗。影说,那时你问我,爱是一场幻影吗,现在我依然这样告诉你,我会是你真实的影幸福的影。影说,别生气了,因为我还得在你身边。影说,那天你过来抽掉我的烟,接着就跑了,而我就追不上么。
龟大妈,不,用礼貌的称呼自然是龟小姐,把头抬到龟壳上来,瞥见猪小懒风干了的泪痕。她说,你知不知道跳舞先生为你点的菜呢。
猪小懒假装很开心地说,点什么菜啊,我又不饿。
当然要你不饿,饿了就没意义了。龟小姐的语气逐渐温柔起来。
可我们要到哪去。餐桌有这么远吗?
错了。不是我们,而是你。龟小姐把脑袋扭了过去。
还是换回猪小懒的语气,龟大妈告诉她跳舞的牛所点的菜是“彼岸的花谢·此岸的雨落”。那时猪小懒骤然被龟大妈从壳背上摔在地上,狠狠地。但地面的软度丝毫不亚于龟大妈的那床。星状的花朵从她落地处疯长起来,但顷刻如泡沫般破灭。她走到哪,哪的花变破败。
龟大妈说,瞧,目的地到了,我得回去啦。
等等!那我怎么回去?猪小懒意识到这是第二次抛弃,分外着急。
你从那边找回去的路呀。点的菜你还未尝完。
龟大妈说完就快速奔跑起来,身躯却越来越小,最后恢复了普通大小,速度也慢了下来。猪小懒望望她这边,又望望那边。那是河,也是岸。那是距离。花香又从周围升起,她低头寻找着,却发觉是虚无。原来那不过是对岸的花,谁可以逾越一切来采摘呢?
口水真是种毒药,我就这样在里面穿行,被腐蚀得衣不蔽体,还假装有皇帝的新装,还好又过了一天,还好我可以选择遗忘。
那是美妙而天然的花,就一定要被采摘吗?那是理想的爱,世俗就一定要不计妥协地赢得绽放吗?那是破灭而无法原路返回的骗局,你可天真地选择遗忘,继续下去,任城墙自然崩塌,但你能保证能忘却清净吗?那或许只不过是遗忘的选择罢了。
猪小懒记起很多话,然而发觉那是毫无出处的冥冥之谈。她拼命记起的声音,亦会成为一中无出处的音效符号。影是耳边的呢喃,那些甜蜜的吹拂,也渐渐失去了芳香。他仍在天台抽着闷烟,生命也在灰飞烟散。他在他的局限里守望着她。但是在灯灭的楼下,她靠向坏掉的路灯,在自身影子无处可觅的局限里回视着他。车鸣间或响起,草在夜里吐露的声音也听得到,可这些又有什么用,自己的心跳早已听不分明。她不会哭泣,不会抓狂了,只是要平静而不乏感性地大喊,影王八蛋,给我下来,我爱你。
我爱你。小默听见这句亲昵的话丝毫不为所动,店里面这样的宣告无处不在。他擦拭着浅红色的木牌,然后在墙上表格中把客满的房间插上这些牌号。小默边擦着边听着出入通道的顾客说着这样那样或热烈或冷漠或绝望或矫情的爱语。
他无声地笑,完成小工作后走出柜台对靠窗而坐的他说,跳舞先生,你的欲望得到满足了吗,我看您一直都在尝试新奇,而这次的女孩并不适合本店的菜单服务吧。
这是你的高见?跳舞的牛扬起眉毛,小默你啊,也太不为本店的生意着想。说完一笑。
不,正是出于本店的生意,才考虑到她本人的合适性。
我有我的步骤而已。你也知道我是跳舞先生!不过现在,我倒看她很适合小默你呢,干脆推给你解决算了。这也可算我的方式之一。
先生,千万别!你知道我是无爱主义者。
Lovelessist。这个词语是你造出来的罢了。哈哈哈!无爱,我看你是无欲望而已。
小默被跳舞的牛的嘲笑弄得不住脸红,尴尬得不知如何接待随后进来的客人。那些客人知道这里的无限,这里的欲望。他们带着渴望治愈的心情奔涌进来,小默沉着地分发着菜单却也发现自己心力交瘁。那时跳舞的牛自个把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摆出明朗的局面,然而那里有缺失的存在。主角消失后,生活仍在继续。
有句话叫爱情是凶狠的带刺植物,唉,我们偏偏就是迷恋这会伤人的明艳,越痛越爱,越爱越痛。
猪小懒站累了,便蹲下来任黑夜肆意抚摸。也不过是三层而已,影在高处吐出的烟很快散无,余烬便无声无息地落下来,她想接住那些伤痛。他照着镜子却不把伤疤的真实还给她。影抽了数根烟后,倚在围栏边,往下面说,是伤害了你而不是逃避你,你要等下去,我也会等着你。
她等了半天,便选择蹲下来。眼前是河,她早已知道。这当然不可能是跌落的桃源仙境,可是寂静的萦绕亦使心理平缓下来。那就是前方,花香还是迷人地挑起她的欲望。猪小懒低着头并伸手捧起河水,洗脸。然后上衣口袋里的小玩意掉了出来,她便等待着奇迹的降生。
这在童话里是屡见不鲜的,她格外清楚。
小女孩送的纸星,在水中立即膨化,五条星角伸长了手臂并向水面上空弯曲。是小孩子想象中的星舟,平面化又带点脆弱的天真。猪小懒退后了几步,说,我靠,这真是童话里的冷笑话,反正我麻木。她跨过了间隙,在足够宽大的星舟上等待前行。
舟还是不动。天空又浮现鹅黄色的云,雨点落下来。那些刺猬球一样的雨,落在岸上,也落在河里划破流水的欢歌。那些岸上的被扎住的雨点,破壳而生长出带刺的藤蔓将岸的所有边界扩占缠绕。
猪小懒很有兴趣地望着那些淡蓝色植物的疯生疯长,呵呵地笑出来。等到那些植物结出细小的花,纯色的,各种颜色都有,她瞪大了眼,怔怔地按住手背。
那些刺痛没有来袭,那些刺痛还会开出明艳的花,花经刺的保护不会像以前那般轻易破灭,可以释放香气的永恒。然而那已不是自己的此岸。猪小懒明白她身处间隔之中,在停滞不前的河流星舟上感叹此岸的凶狠与美好。那瞪大的双眼,不过是虚灭的坚强假装。自然,她停止了笑,但并不代表就会哭。
猪小懒干脆不带任何表情,快步走过去,就给了影一个耳光。那时的影正和他朋友商量出游的事。她冷冷地撇下一句话就离开。朋友们看见影抬起的手缓缓地放了下去,他背上包随即跨上自行车就远去。猪小懒背着画夹的身影,也成为夏天的最后留念。她想该去写生夏天的回忆,而不可浪费这躁动的时光。她要用最明丽的色彩来表现积极。离开影的她如此边想边走。影是想和朋友们去看省内最后一片未被开发的自然区,他们先涌进去大肆破坏一番,然后再大呼保护的重要性。这也不外乎是一种欲望。影骑着自行车与她背向而驰。他的朋友们看着她愤愤地离去,猛然才记起她的那句话:
“并不是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的偏执,混蛋!”
那是白日里最后一刻的喧哗。后来各自找寻到归属的平静。猪小懒略微感觉到他的隐瞒,但她相信那不是感情撒谎能够的。如果是,她想那些是保护他的刺,她会等待他的最后热烈开放,由衷地为她。以至于后来室友告知她,一女孩和影如何如何暧昧起来,她也哈哈大笑。继续涂抹属于她的夏日风情。
猪小懒以前对他说,我喜欢夏天,喜欢它最热烈最盛大地释放力量。
他还笑着说,猪不是最怕热的么。可是那时她什么也没表示,喝下满杯的柠檬水,接着等候他的下一句。但影却什么也没再说,玩笑冷凝成默视。
果然,猪小懒用尽了色彩来展示夏天,来构建自我的和谐宁谧。落笔处的一朵花,她让它旋转着,炫耀已有的妖娆。宛若生命。他若看见定会说那正是你的小心思啊。他当然能看见,这画是给夏日消亡的祭奠,她坚信。
而如今他是遥远,她在河边。
很多事都是来去随人的,我们只能看着,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离开,有时候谁也不愿意。却身不由己。
这还是夏天吗?她刚驶过的河面已经结出厚厚的银灰色的冰。可离岸上的带刺植物依旧保有其妖娆的花开,那些雪点落在淡蓝色藤蔓上,有艳丽的美感。明明是冷色,却给她带来视觉温暖。她想这雪花的来临是夹杂了希望的。已经快到岸了,星舟原本的萤绿色逐渐褪去,到岸时已是浅青色。雪把整个河面都覆盖了,银灰的雾气从冰面升起,那些还未结成冰的落雪与沉缓的水流卷入旋舞中。过河不过数分钟的事情,但猪小懒已经历了两季的变更。
彼岸是花谢的世界。但她已踏上彼岸,即又成此岸。便可知彼岸是永远无法抵达的世界,她深叹气。刚才停留的那岸拥有了不灭的花朵,层层叠叠的长刺构成坚实,将神秘与虚无掩盖在内。
猪小懒虽然留恋着那边,却也想在这个“彼岸”找所谓花谢的品种。毕竟她很想离开这变幻莫测的地方。
凝望之初,他已成为神秘莫测的图标。她看着他,便觉得有跟随的必要,他会以冷漠来开启她的矜持。他什么也不言说,她什么也不探问。起初的日子是安详,伸手能触,生活带着流水的质感。那只是起初。
影说,也许你要的只是安定而已。
她说,难道“安定”生活不是你提出来的?而我要的就仅仅“只是安定”吗?
影说,正因你流露出的这种渴望,而我却无法给你。
她说,为何现在你突然说出莫名的话。
影说,难道还要我像以前那样假惺惺地哄你么。
她说,至少那样,我会觉得你是鲜活的,是可让我靠的沉眠。
影说,那也许,我会选择离开。这一切。
你要离开了吗,先生。小默探着头问跳舞的牛,他正准备推开店门。跳舞的牛并没有回头,留下一句话,小默你去接她回来,我先回家了。
在他出门之后,还有一个安静男子抱着女友从店里紧跟着走出去。店的消费并不需要当场付款,在下次欲望满足之前结算即可,或者推荐朋友加入本店会员。小默陆续回应着客人们离去时谢意的微笑。后来趁着午后慵懒,又把告示牌摆上柜台。从右边螺旋楼梯走了上去,那是去天台的路,也是唯一的。
今天的天气真好!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寂寞呢。小默望着天空发呆。
她望着深绿色的天发呆,把它拖上来,已经累得不行。星舟张着狂放的角,但在岸上春光明媚的照耀中,它已蜷缩了不少。它向里卷曲,宛如花绽的倒退镜头,五块瓣有轻微咬损的缝隙。最终化简为球体,俨然没有起初纸星的外形了。
我该怎么回去啊。猪小懒抛出疑问。
你已经在回去的途中。那柔软的声音回答,这正是你们说的“彼岸”,真真切切的彼岸。
猪小懒听见花朵说话也不觉惊奇。这个世界里也似乎只有这么一朵会说。她说她叫花谢。花谢的花瓣垂成丝条,是她的头发吧。其实除了身体更细长外,头发是缭目异色之外,她也就和普通女孩没什么两样。
当然这里并没有你要找的美妙香气。那是你妄想中的华丽,你仍会固执地以为紧抓不放的就是热情。
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去肢解那一切假想。猪小懒把那颗猫眼大小的球状星收回口袋里。
难道他在生活中不是有血有肉地爱着你?那同样是支撑他的温暖力量。
可是我想在那最后一刻亲眼看见他的力量,但他漠然选择放弃。
是他执意的选择,又还能怎样,怎么样你都还能记得的。无法遗忘才是事实。
花谢随后右手一摆,在猪小懒身旁的小花迅疾生长起来,大朵大朵地吞没她。那是令人窒息的温存,她伸手抓住枝叶,却发觉那是曾如影他那双手般的宽大,把汗迹留在上面,然后再重新谈论彼此的喜好。他用双手蒙住的眼,努力在找寻自己的影子,而他在她身后,影与影子重叠为一。她想要的安定莫过于此。
她已经无法呼吸,还差一刻便浑然休克。仅剩一丝知觉。她想要醒来还能见到亲爱的影,之前说离开也不会是一条谎言。她想要醒来的枕头上,他安宁地睡在左侧,然后她靠下去闻他的气味并轻吻他的额。生怕他会醒来,就怯怯地离去。
硕大无比的花瓣将天空也遮蔽起来。猪小懒在接二连三的亲吻中沉沉入睡。纹理分明的花瓣像很有肉感的嘴唇,润泽着她的脸及部分裸露在外的身体。
疯狂之后是神离去的破灭。花瓣长到极限便化作发光的颗粒,浮游在她周边。沉眠的她顿时拥有了花粒的保护膜。那或许是过往的忧伤,但已不重要。围绕着的忧伤薄膜会与空气摩擦并飞升而去,那是热烈而美妙的圆。
小默在天台接住降下来的猪小懒,然后对她说,花不会在你眼皮底下谢落的。当然她还未醒,听不见这话。那些花瓣的粉尘已经凝滞,以不枯的质料形成了她的新衣裳。他抱着她按原路返回到店里。
与其过分执着于过去的错误,不如积极地修正。或者索性让它过去。
跳舞先生似乎不在家,怎么办。小默对身后的她说。她不相信,上前去推那扇玻璃门,记得当初他很轻易就推开,而且是单手,可如今看来是行不通。
猪小懒索性做了个鬼脸,这头牛果然是神经病。
他和她坐在房子左前方的草坪上,晚风习习。他说了句,已经晚上九点了。她问,你怎么知道,没见你看表啊。他仰仰头,月亮旁有几颗星星就是晚上几点,这是夜晚的时钟显示呢。她不解地问,可我来的那晚并没看见任何星星,就光秃秃的月亮。他用枯枝在露出来的泥地上画星星,说,下半夜的星星都给跳舞先生给摘了下来。
然后呢?
没有然后。他已经画了好几颗星,接着把脚旁的碎草撒在星星的轮廓里。跳舞先生拥有着他的下半夜,要解除时间的束缚,这是他的规则。
好奇怪的牛啊,比猪大妈我奇怪多了。
他哈哈地大笑,你也别逞强称老了,我都不好意思。
不是吧?那你多大。
十七岁。数字一出来猪小懒还是惊讶地叫。他接着说,虽然都过了十年,可还是十七岁。
你为什么不愿长大。
那倒不是,我已经长大,但可悲的是无法表现在身体上。这种心境让我进退不得。
猪小懒看着他的侧脸,干净且又流溢着黑夜的狰狞。她伸手过去抚平他被风吹起的发,或者可说成把手直接贴在他的额头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他抓住她的手腕。我……
她闭上了眼,似乎有着预感。
小默以淡淡的语气说,我杀死了她,在我们都十七岁的时候,那时她微笑着……
他放开那抓紧她的手。体温与凉风一起扩散。
带来了些许疼痛,她还是任他抓着。因为她感受到属于他的颤栗。
他对她说,十年前,也不过是昨天。
昨天的已然过期,新鲜的还没生长出来。谁说我愁啦,人家只是无聊啦……我可没那么多新鲜事可说,翻来覆去的,也不就是猪很无聊!
他从床上把她生硬地拖起来,那情景简直无法想象。是直接从脚开始拖的。幸好她穿的是睡裤。他像拎香蕉一样地提着她跳出去,嘴里乐呵呵地唱着早晨好早晨好呀,太阳都晒到屁股上来啦!
她在倒立情形下自然是狠狠臭骂着他,可那又什么用,还是无法挣脱。
那时她努力思索着昨夜自己是如何回到床上睡觉的。小默的店晚上不营业,陪她到上半夜止,后来留下已睡着的猪小懒回家去了。她靠在树下,盖着他的外套。星星都隐匿了身形。
跳舞的牛这回穿起宽大的短袖衫,胸前的图案是大大的星。一二三,哦,后面还有两颗。白色上面的短线条,简单拼凑一角天空。不过在跳舞的牛眼里夜晚的黑便是白,他说那是对倒。
你呀不是嚷着无聊么,现在我就带你去找乐子嘿嘿。
打住!你绝对会害苦我,小猪我可不干。
哪里会……我跳舞先生是这一带人心最好的,不信你去随便问……
停呀停呀!不管,把我放回床上,你这该死的牛。
你还要回床上?我是看你梦话都说无聊,才来帮你的。
那……那我梦里说什么来着?
嘿嘿,让我来学:呀~太无聊了!我跟着蠢蠢欲动的睡意梦游找乐去也。
这……这……算梦话么?!我那是告别的陈述句好不好。
你哪还告什么别啊,嘴都泛满了口水还来说话,唉真是的。
我,我……等等呀!你要带我去哪,这种方式的邀请很折磨我哎!
哦呀呀,对不起。跳舞的牛故意在这时松开了手。
死牛啊,真没礼貌。当然在跳舞的牛家中,地板也是同样柔软的,猪小懒是不会觉得痛的。
——人果然只有寂寞的时候才会想到别人。
——(……省略某人的回话)
——天!你真会想象,我是说“人”啊!难道我不是人?哦,我是猪……
人怕出名猪怕壮啊,我不怕出名就怕胖。我果然是猪来的……
你寂寞吗,我这里有特效药!你需要减肥吗,我这里也有特效药!啊,请别笑,当然我也知道寂寞与肥胖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但它们都是病,就需要治。它们确实毫无联系,也请你别擅自联系。只不过是心理或身体上的小病,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特效药很快就会让你同时拥有快乐与苗条……别走开啊!我还等着你做广告呢,你你你太适合了,两者都兼具,报酬从优呀!等等!免费试用的特效药也不要么……哎哎……
跳舞的牛又是一扔,把她扔进那大缸里。当然你别着急,疼痛是永不存在的。猪小懒很快站了起来,开始骂。跳舞的牛是怎么也体会不到她的心情,旁若无人的他到壁旁把房间屋顶正中央的瓷灯打开,幽蓝的光洒满整个房间。她看着衣袖的粉红花边闪耀出暗紫色的光。
自然,你知道我将要干什么,洗澡也是我的方式。他平淡地说。
去死!大色鬼。猪小懒瞪圆了双眼。
啊,别冲动别冲动!我不是那个意思。跳舞的牛摸着颈,冒出了冷汗。
他已经出去,关上门。她才开始真正环顾房间。房间大约高五米,高过头顶的墙壁四周都镶有六边形的洞,那里大概是通风口之类的吧。而整个房间也就这一圈装饰,房顶是吊兰似的灯。这是充盈着神秘的蓝光房间。她在其中却不知所措。不过,她似乎也不需要在跳舞的牛面前准备什么。
猪小笨啊,你喜欢吃什么。
什么都爱吃,除了芹菜,除了……猪肝。
这,这……等于没回答。芹菜就不说了,猪肝不吃就表示你也还有点人性。
你你这是哪来的逻辑。鬼话连篇!
不扯远了,把范围缩小,你有没特爱吃的零食啊。请注意我的限定词,唉!
也没有啊,什么都是换着吃的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必须选一个最喜欢的。
我这么博爱怎么能给我如此局限的选择空间呢。人家真是这样的嘛。
呃,真是博爱大方的……猪哇。
声音停寂了。灯光似乎更加暗了。猪小懒还没准备好束起头发,液体就从她头顶浇下来。而上空根本就没有什么淋浴的管子之类的设备。这就像是所说的晴空霹雳,现在不过是换成液体罢了。但她闻到了液体的气味,浓郁而醇香。她也不敢抬头看,只任液体从头顶浇遍全身,后来才发觉到水源不仅仅是头顶那处。当然这也能无可厚非地说成“全面”的淋浴。
这番淋浴结束了。液体积在缸里没多久就漏了下去。她听见自己呼吸声与水声交融在一起,十分悦耳。可同时也发觉仍停滞在自己衣服上皮肤上头发上的液体开始粘稠起来,她终于想起这是什么东西的味香。
嘿嘿,可不是呢,现在你变成咖啡猪咯,有趣不!
哪怕她有更凌厉的话用来骂他,也开不了口。那些液体已经凝固,棕褐色的外壳将她包裹成陶瓷娃娃一般。浑身上下也就只剩眼睛还能活动了。
是你自己不说最爱的,那我就暂且提供这项咖啡浴啦。不过,你想要的话我这还有丰富的品种,像香蕉苹果柠檬芒果椰汁薄荷牛奶朱古力什么的……
她无语。也只能无语。不过在那时她看见右前方的那些大大的水壶漂浮在空中,并缓慢移向那通风口。而嗡嗡的声音也在此刻传进耳里。四五只蜜蜂抬着棱角分明的壶在飞翔,每个水壶都是这样回到它们的窝,又仿佛是通向无底的蜜潭。到现在,她才真觉得这洗浴室的奇妙——原来是构建好的蜂巢内室啊。
后来跳舞的牛推门进来,将已成为咖啡模型的猪小懒抱离水缸。边走出去边絮絮叨叨地说:“这种沐浴肯定会为你美容的,到时候你就感谢我吧。而你想减肥的话也是可以实现的,这层咖啡壳就有吸收你身体热量的功效哦,不骗你!呵呵,我知道你现在无法再去思考无聊不无聊的愚蠢问题,本来嘛,在你去想的时候就已经很无聊了。猪的愿望一向很简单,所以我满足起来也得心应手呢。你说,除了解决胖和无聊这些问题,还有其他苦恼么。啊呀,我忘记你不能说话,真该死……”
过去的他又来联系我。那又怎么样呢?或许喜欢怀念,多于看见。我把眼泪都留在过去了。即使一开始是在逞强,慢慢的却也真的坚强起来了。就这样吧……
他竟然把我丢在这里,太无情了。猪小懒很怪诞地出现在小默的店门口。小默为了给她解闷,放起了唱片。然后靠在店门柱上,看着这样的她而笑。跳舞的牛直接把她抱来店门口,很郑重地放下,对小默说,今天就由我们的猪小笨当招牌吧。
猪小懒很尴尬地面对着各色表情的顾客。不过幸亏她自己的表情别人看不到。
那层外壳在日光下变得更加坚硬。跳舞的牛走的时候,还算有点人性,把她的嘴那里弄出个透气的空间。她问他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从这牢狱里解放出去。
小默挠着头说,或许很容易,也或许于这时候的你来说很艰难。
她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流泪。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漏了出来,掉落在地上,再激起最后的水花。
她这种时候当然不会流泪。影再度站到她的面前时,很平和地笑。那些淡淡的愁绪都升腾起来,随后蒸发不见。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径直走回去。他也没有追来。彼此的想念也都成为回忆了吗?之前影疏离她时,带着他一贯的偏执,她很理解地退出了。虽然也质问过原因,但会有任何意义吗?他问的“你放我离开吗”,这样一句话也让她莫名伤感。也可以悲观地认为这是一种囚爱。她也应该冷静下来,而不是脆弱下来。
哭泣是很久之前的事。她拿着画笔,那些泪落在笔杆上,也落在笔尖,润湿了快干涸的颜料。但很快又止住,她也不想看见如此的自己。影也就只在那个夜晚安抚过她不要哭泣。他本来就是个性独立的男人,离开更不会解释。
有太多的错误在我面前,迂回的迷宫,谁又在以拐杖点探那休战的城墙……她分不明自己的错,他和她各自的错早已纠结在一起,说服谁也是无力。这离开或许不是错。
影再次来找她时,到她宿舍下等,她也同意下来。等他说完那句我很想你,她就静静返回去。他的淡然显然不为感情而折磨。她更不知他这是不是再次期求感情的平静,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他真成了遥远的烟云,虽美丽地被守望,但已散尽。
猪小懒落下几颗泪,就几颗。真挚的液体顷刻间消融了那些咖啡硬壳,那些软化的咖啡陡然化为浓烟冉冉升起。于是她从壳的牢狱里解放出来,却发觉自己真像蝶蜕那般变得美丽起来。
几颗泪就解除了梅杜莎般岩石牢狱的固结。可是到后来跳舞的牛面对重获自由的猪小懒大叫,你怎么能走出来呢,那是上好的咖啡啊,真浪费真可惜真浪费……
她过去抱住跳舞的牛的脖子说,既然如此,我可以给你吃,身上还香着呢!
跳舞的牛一脸的惶惑不定。
而猪小懒很得意地笑着,跑进店里找小默去了……
啐,哪来那么多可以回味的,日子都拿来嚼到没味道吐掉,但觉得实在空虚无聊,又捡回来继续嚼。
“你的感情故事,其实我已通过他了解很多了……”
“我哪有什么感情故事,反而多的是感情事故。”
“你别不甘心放弃,那样会更恨自己。”
“哎,不是我说你啊,是不是和那头牛学多啦。”
“呵呵,跳舞先生是那种深藏不露的人,我怎么学得来……”
“那家伙诡异极了,简直不是人!”
“你不也是猪嘛!……啊……别打我啦……”
沉默。
“有时候寂寞,会努力想起谁,会打电话哭给别人听,但要找的人都不在。”
“一个人的寂寞,有时确实是力量,只要你试图想象下去。”
“我不行。实在忍不住了也只有睡觉,睡在一堆蓝白格子的棉布里,困倦地看书,我想抱着他,把脸埋进他脖子,闻他的味道,可是我知道,没有人在那位置。”
“也许吧,睡觉是唯一轻松的,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便是安全。”
“现在想来,已离开的他也不过是让世界换回了以往的安静。”
“而小猪来跳舞先生这里也已经第三天了,世界也同样安静。”
“说回来,那头牛彻底是神经病来的。”
“哈哈……”
我不极端。平静点。漠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