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4-07 12:44 1 3829 5 mins

清明加减两三天

01

虽然事情与清明无关,但我会随之想起。

他死的时候我应是小学三四年级(原谅我不孝顺的记忆),当时只诧异我与这位争包子吃的老人家无缘再斗,虽然更早的时候画了一幅很绕眼的画给他,但并不见得我对他有多深的情感。我很敬重他甚至是害怕。守灵的时候,我会很自觉地陷入安分的悲伤中,甚至欲哭无泪,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死被缠绕被附加被暗示的更多意义。在火葬厅外,我与堂哥他们对着焚炉大喊爷爷再见爷爷我想你,那回音却荡着无畏的欢快,后来在旁边的水沟里捞蝌蚪,用着透明塑料袋装回了家,与分给我家的骨灰盒一并。

现在仔细审视自身,与我爷爷赋予名字的那重意义相差甚远;长久以来,我并未纠正,并没有剔除,我依然抱着侥幸心态半心半意地矫饰着安宁,我的不好,成为一种讽刺,激励着我活下去?当然,我没什么不满。

我没扫过几次墓,对于亲戚的走场只专注于别人家的小孩们,大人们的搓麻将只能陪坐观望不得多嘴。是因为血缘把我们绑在一起,随着年岁的渐长分支们也只会越来越繁琐,是因为这种团聚才增生了热闹,但是温暖呢,越来越客套越来越形式越来越象征,我还真想活在后现代。

出生后,两位老者已不在人世。爷爷死后,外婆成了惟一的宽慰。但是在年少与她相处的日子里,我有很自以为是地骂过,但并不妨碍我对她的爱;也很感激她看着我长大。我知道在剩下的时间里她根本不图什么回报,可是碎碎叨叨等着抱我小孩时我只能是无奈地苦笑。

02

树洞,本节慎入。

昨天睡到中午,您的短信迟看了两小时,但不妨碍我理解您的急切。姑姑的询问是另一回事,我的意见完全无关紧要吧。没有爱的婚姻,那么就结束掉,昨天说明天就去办,那么我很希望今天就能拿到证明。

他的想法我不想知道,既然您那么纠结痛苦,早点斩断不是更解脱么?至于将借口扣在我还小等我上了大学再说,现在大学已经OVER了为什么这事还没有OVER?在我眼里你们早已是结束了,初一写在作文里将父亲定为离开了的人遭来同桌女生的侧目,更别说五六年级班上同学很明确很坦荡地默认了我父亲不在的事实。

很遗憾,我是你们的孩子,继承了您的神经偏执情绪他的温吞无能软弱,这么多年在我的视线里,你们的对话与举动只是激起我的冷感,与对家庭这围墙的麻痹感。当我在别处找寻寄托时,只更坚定了没有能力给予孩子幸福那么就别生,与其添个累赘以平养老苦恼那么还不如将孩子送给那些渴求孩子到死的不孕夫妇同性恋夫夫同性恋妇妇,或者直接给地球减肥也是恩德一件。是的,现在我存活着,我不该有的抱怨出自我的自私,从未否认过您对我的关爱,你们以各自自私的方式给予着爱,而我也出于一种倔强方式反抗着。我不知道如何与您交流,是我的失败,默默承受着,然后期望有天能拿出点什么来让您欣慰知足;我知道你希望我能找分安定实在的好工作每月寄一笔钱能让您看病打打麻将这才是出息的有利表现,但是我与这种期望相差还很远,也真的很遗憾我不能在您寄托的方向努力,我并不需要认可,我对代沟无能为力无话可说,我知道金钱将是最实在的弥补方式,我知道我的所谓个人努力与某种坚持在您看来是微不足道与不足挂齿,这种慢速的效力实在是没有看头。

对您与他每到过年过节的争吵已经让我反感至极,我喜欢窝在房间里喜欢赖床到中午无非是我逃避,但是劝说的无力与“小孩子不要插嘴给我好好读书”又是怎样一剂警示。我对越来越无味的过年感到厌倦,大四是我任性没有回去,去年是冰灾推了我的惰性一把,当您诉苦说他舞着菜刀示威这又是谁触动的呢,我知道他不是暴力分子,他也是被您逼急了,在一次次的观点陈述中您早应该明确了结果,而不至于拖到现在。

我反而觉得,在最初苗头冒出的时候了结掉,对我反而没有什么害处;这十几年来,我被夹在这中间真的很难受。现代社会离异已是家常便饭,要问我有什么意见,我没有,我向着您。假如说离异对年幼的我会带来什么成长影响,那我也认为会比现在的性格培养要好很多。但是你们只是在拉锯战,像抢夺着某种尊重与合情合理,您知道,我与他没有话讲,站在公平角度上没什么对错还是好聚好散是真,站在偏爱上说,您太操心了您太偏向于拥有或确定某种东西来表达喜好。至于说他,他自己也说过不再期望于我了,我这个没良心的;而曾几何时,我就觉得他是个远方的人,我看得太清以至于我不想与之交谈,他没有错,是我错,是我冷血,是我一个劲地推开了种种示好与日常关怀,我没有告诉他更换的号码,我甚至当他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了。保持平静,这是一种掩饰吧?

无论过去如何纠扯不清,现在只让我们专注结果,过程的冗长与各自的功过是非都无关紧要,毕竟是找安宁而非记旧账。我不会把牢骚诉说于您,我不懂如何与您交流,我不想听见您不耐烦更何况您只习惯于数落我的没用与进取不足。说教暂免,想法没有,态度明确,听您自己的意愿。

我又没有厌烦这种被监督的关系,清明节停机是我无意与懒惰造成的,不知道竟能避开这段拉扯是不是我的大不敬。我想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是知道您一定要能联系上我才能安心;是的,当这世上没有人搭理我时,也只有您始终会找我。所以当我一次次因软弱而欲放弃时,也由着某种勉强的坚强又等待着自我复原,我当然不会自杀除非被意外撞死,我怀着对死亡的敬意与膜拜依然寂寂无趣地找着生活的维系点,我有多冷淡有多没良心也不会离您而去让您白发送黑发。我喜欢胡思乱想,我敏感易怒,我自闭执拗,我无病呻吟歇斯底里定期发作,我也很正常,很平庸,安于现状得过且过欲求改变但懒于大刀阔斧,我相信长流细水的神奇,我有梦想,我鄙视梦想,我很想靠一点点获取进步来实现理念完整。

是,写到这里我哭了,为我某种程度的一事无成为达不到您所想见的作为,为我的自私,为种种对事实与选择的忽视。

很感激您把我带到这个世上来,只是很遗憾的是,我不会结婚也无法结婚,通过你们我只是保持着对婚姻的冷观,并不是因为这名存实亡的单亲家庭而造成的扭曲。值得庆贺的是,我就是一天生的基因异变胜似外星人的同性恋,在你们还和睦平静相处时我就感觉到了倾向我就是个天生的变态,不是因为缺少什么,不是因为缺少关爱父爱母爱以及各种观念导向,再来,我既不恋父也不恋母,谢谢。我在别扭中挣扎着成长,只求不给添更多的麻烦,但是很抱歉还是添了很多。我不会把这些告诉您,不想让您为“莫须有”的我的“孤独”而操心,也不需要您认可或者支持或者对此绝望,因为让您确信您的崽会有出息才是让您最宽心的,我会陪您度过。

我讨厌男人,我崇拜男人,我鄙视男人,我欲求男人;我矛盾,我痛恨自己,但是否认自己的过去便意味着对当下的不信任。我害怕男人,我对有着三个男人以上的场所感到恐惧,我从来都无法融入,我对人群对站在人群中的你我他感到惶恐。我缺少安全感,我不相信安全感,我强烈地自造了一种精神寄托来维持我的面具,我相信我是外星来客,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会离开地球,我知道我一睡着就再也醒不来了,整个意识都不存在,停机停级停挤停寂,连存在的存在尘埃的尘埃都没了痕迹。我安于黑暗,害怕黑暗,我对意识攒动想太多的自己很绝望。我活该。

我会没事我善于自我安慰我很强大我是元气少年,我不会死,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我照样会睁眼,我陷在这种强说愁中无济于事,我总会找到出口,我会掐死我的多愁善感我会纵容我的肆意妄为我会塑造很多个替身。

我想在感性迸流中找个理性之柱来一锤定音,我需要确定,需要信仰,需要一份热爱,我坚持的虚无最终也是虚无也罢,我需要踏入。

我在接您电话时总是不愿意多说总逃避追问总欢声笑语嗯嗯应付,我不想让您看见我的死寂与疲软,我只想让你相信我过得很好,是的没什么不满足,该知足,比更多数的人要好那么一点,也是很公平的了。

当您昨天下午再次信息来说,明天是我二十三岁生日时,我知道这世上也只有您会记着我的阴历生日。让我吃好一点,但我无论过年过节任何一天都没什么特别对待。我自说自话地说我都过阳历生日了,您说从小到大都是您为我过阴历,只有我一个人在过阳历。

对,今天就是这么一个日子,很感谢您送来的礼物,我很开心,我为某种真正意义上的结束感到彻底的轻松。如果您又像过年前那样说因为什么而没有办成,那么再告诉我我也会当成这已经是最后的正式。

03

过了二十年的阴历生日,印象里清明就成了生日的代名词,小雨,希望有雨,还有隔天三月三的地菜花与鸡蛋汤。把受难当成庆贺的原由本来就很扭曲,但我们都愿意相信这份纪念与融于时光里的甜蜜,虽然越来越麻木越来越盲目,也照样满心期待。当生日与清明重合之时,我觉得,自己也仿佛在吃一份献给亡者的晚餐。反正不过是平凡三百六十五天里的某一天,三十天中的一天,四月愚人之死樱花之乱梅雨之季中的一天,仅仅只有那么一刻是代表着你的历史,那一秒又属于过去。

写下这些不为感怀,而是总有一次要正面自己的内心,有些话以后不会再说,有些事必须得做。怎么别扭也好,那只是蜷缩着的我,但谁保证萎靡不振不会萌生另一份盎然。

我还是依循着您的劝说,找四月里某一天当成自己的骄傲与犯贱。我不想纠结在无谓的星座论调里被人贴标签划印象,是的,金牛的劣根在我身上显而易见,我偏执地热爱着,这很好。

说到底,我的自私用可耻已不能涵盖,很对不起。

遵循内心所想,其实不那么容易,你我都知道。

更何况,未知永远是我们不该去掀的那张底牌。你,你知道你是谁。

不要对号入座,我在发泄而已。

如果说夜晚不那么容易虚度,那么惟一令人难熬的总是那将睡未睡的沉淀时分。

如果说这世上满是绝望的灰色,那么惟一充当希望的定然来自那被雷击的快感。

如果说再见,那么请说你好。

如果说爱,那么请想。

如果如果,没有那么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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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  •  事关废柴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