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9-05 11:39 3 16462 18 mins

Agina | Soulmates Never Die

一切感想请允许我用另一种方式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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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agina

For My Soulmate on this Lonely Planet.
For you,Glenn Wu.
给你,庞普洛纳的牛。

[一] dawn before pure morning

狭窄阴暗的楼道里,伴随着悉悉唆唆的淋浴声,浓重的潮气向Biran Moko无可抵挡地扑面而来。迅速被湮入某种勾起不愉快回忆的心绪中。绷紧了面部肌肉,无声地诅咒着邻居家失调的排风机——只要那个在街角快餐店当服务生,周末却打扮得如妓女般花枝招展出门约会的可恶小妞一开始洗澡,整个楼面就氤氲着一股甜腻得令人作呕的泡沫味和几近窒息的水蒸气。

脚步声停滞208号门牌前。将右手提着的黑胶塑料袋稳妥地靠在墙上后,摸索到对应着约莫是胸口位置的墙壁,他找到了那枚熟悉的开关。

“见鬼!”在试了几下以后,Bri确定电灯的灯丝大约是烧断了。没好气地将手伸进包袋,一阵不无扭曲的搅动后,一大串钥匙被从包中掏了出来,其过程恰如制作标本时从动物死尸中拉出内脏的操作般精准却令人生厌。对着楼梯口些微的亮光,依稀分辨出正确的钥匙。Bri没好气地将钥匙插入匙孔,狂暴且机械性地向右转动三周半,左手用力顶一下门把。

屋内一片阒寂,沉默地扫视整个空间,发现即使是盘踞在家具围拢出的空挡中的黑暗,看上去都已经在那里与灰尘作伴长达数年。Bri一声不吭地把沉重的塑胶袋拖进屋内,然后狠狠地带上了门。

蹬掉脚上硬邦邦的高跟鞋,并没有开灯,径直奔向沙发的所在。尽管在沙发表面发生形变的同时,扬起了一阵小小的灰尘,Bri还是很快适应了这个熟悉且柔软的地方。毕竟这不是随意某个人的公寓,而是他在伦敦唯一的“家”。

半晌,Bri坐起身,似想非想地走向厨房,找到一只不锈钢垃圾筒,提着它回到了沙发前。一把抄起先前甩在茶几上的钥匙,找到几把特定的钥匙,把它们慢慢从钥匙圈上褪下来,一把接一把地扔进面前的垃圾筒。听到最后一把钥匙击中筒底的闷响,Bri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快意的微笑。

拉开窗帘,费力地打开几乎生锈的铁窗,将凉爽的空气全然纳入肺叶,深呼吸总是能够帮助他从混乱中解脱的良药。现在是晚上七点半,自他从那个自称实力派新锐导演的法国混蛋家跑出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从被那个混蛋骗到第一个吻的两星期后,Brian Molko结束了为期三天的首次同居生活,回归单身。原本满心欢喜地以为终于找到了学校以外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伴侣,却不料碰到一只衣冠禽兽,竟然在床上问Bri是否愿意同他合作什么狗屁卖座“艺术电影”,无非是色情影院里深夜档放给边吃爆米花边淌口水的无聊人士看的下三滥影片。一言不发地听完其绘声绘色的描述后,他的回应只有一个酝酿已久的耳光。Bri的目光落到门口的那只黑色塑胶袋上,亏自己还带了这些年所有的作品,只因为存有一丝希望通过他实现自己梦想的妄念。

罢了罢了。这种人,不想也罢。Bri转过身,用手指将头发捋至耳后,打量着这套不大的单人公寓,靠在窗台上抱起双肘考虑起一些颇为现实的问题:这个月的房租就快到期了,但是银行卡上显然没有来自卢森堡那边汇款的迹象——几个月前父母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只负责支付他昂贵的学费和部分生活费,至于其他则一律不闻不问,而最近一个月,他几乎没有做过象样的兼职,连演出收入也等于零。

缓慢地,他踱至床边,拉过墙角的吉他盒子。脑中浮现出一副熟悉的面庞。无奈的叹息,长时间地合拢眼睑。

Steve应该有办法找到一个不错的酒吧才是。

他重重地向后倒去,床柔软而顺从地接纳了他的重量,只是床底的弹簧哼哼唧唧得道出了些许不满。很快睡意便袭上身来,他连衣服都懒于褪去,便堕入了冗长深邃的梦境之中。

这是一九九四年三月,GoldSmiths College 戏剧专业的四年级学生Brian Molko,在睡梦中迎来了他到伦敦的第四个春天。

[二] would you be my burger queen?

从导师办公室中走出来时,Brian Moko如释重负地合上门。挎包里塞着的那份毕业论文二稿,侥幸没有重蹈一稿的覆辙:秃头的导师将信将疑地带上眼镜,几乎将脸凑到了文稿上……而此刻浮现在他回忆之中的,惟有那油光可鉴的光滑头顶和稍后片刻缓慢仰起的布满皱纹的困惑的脸:他几乎确信导师对他花了整个假期整理分析Sarah Kane的戏剧成就持完全的否定态度——那光景实在甚为恐怖,想象一下吧,你怀抱忐忑,看着一颗如剥壳鸡蛋般的脑袋,等待着悬而未决的一切,然后瞬间眼前的景象却变成了一团炸得极其糟糕的法式土司。这时候你的内脏就像被刺刀戳进去左右不分地搅了一番……

当然,这一切只是Brian Molko的恶趣味。

Bri对通向外部的捷径了如指掌,只消穿过系办公楼和教学楼之间的花园,沿着一堵号称是全学院历史最悠久的长墙在花坛深处走上片刻,左拐便可远远望见后门。这一路上的风景也算是颇为怡人:行走在茂密的植物中,罅隙间可窥得甜蜜身影无数,而且总是以两个男生为多,“GaySmiths”的别号可绝非浪得虚名。可惜了Bri不是什么偷窥狂,他只是专注于赶紧消灭剩余的路程,五点之前他需要赶到城市另一头Steve的家,晚上十点在那附近的酒吧有个合作演出,他可不想把这个事情搞砸了。

念及Steve,心脏就像一只因受到爱抚的柔软小猫般渐趋平和。来伦敦的第一个星期,被室友带去地下音乐节狂欢,被Breed乐队风驰电掣的音乐一击即中,狂暴如雷的鼓点摇撼着他的鼓膜,觉得自己如同一杯盛在高脚杯里的番茄汁,被规律性地砸向桌面的拳头震得几乎洒落出来。室友对此却不屑一顾——“不就那么回事儿嘛,学那些美国佬整什么破Grunge”——Bri的回应只是轻轻一笑,却在心底将此人千刀万剐了一番。就这样,Brian Molko成了Breed乐队一批固定追随者中忠贞不二的groupie,而Steve Hewitt就是那支受人追捧的乐队闷声不响的鼓手。

甚至有那么一次,为了看半夜的演出,甚至在翻墙出学校的时候扭伤了脚踝,拼命捱到了结束才被朋友送去医院,那时脚踝已经肿得像去了皮的小西瓜一样,免不了被为他上药的护士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想起这些难以忘怀的往事,Bri的脸上浮起浅浅的自嘲。深吸一口气跨出花坛朝出口走去时,视野里飘过一抹Burger King的纸袋,朝吃着汉堡的篮球男抱以亲切温婉的微笑,思绪便又情不自禁被扯向九二年年末。King’s Cross站前的Burger King门口,瑟缩在高领毛衣和竖起来的风衣领里的他和从店内走出来的某人撞了个满怀,瘦小的Bri当即被撞翻在冰冷如石的地面上。

“What the fuckin’ hell…”怒火中烧的Bri本想闹腾一番,抬脸一看却顿时呆若木鸡。

“对不起,没摔疼吧?” 只穿着一件GAP褐色圆领粗纹毛衣的Steve腾出一只手将顺从的Bri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的这个小个子无比眼熟。下一秒钟他便从记忆中检索出正确答案:这不就是那个每场演出都挤最前面、疯得跟有人点火烧了她尾巴似的小妞嘛!

“你是——”

听到对方的舌头扭曲出同样的音节,Bri涂着黑色甲油的双手惊喜地捂住了溢出尖叫的嘴唇,而Steve则伸手摸向了下巴,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Steve却觉察出情况多少有些不对劲,对面这个瞪着睫毛浓密的芭比眼、留着遮耳半长直发、拥有堪称完美脸庞的摇滚小女生的嗓音……怎么听上去那么别扭……?

“Excuse me, you the ‘MISS noisy’ who never miss any of our gigs, huh?”

Bri看着困惑不解的鼓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这种情况他已然习以为常——“Well it’s up to you, Miss or Mr.”Bri大大咧咧地摊了摊手掌,绽开一个灿烂得足以将对方融化的笑容。

这么一来,Steve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一番尴尬地挤眉弄眼后,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So, what’s your name , M…R NOISY?”

“Brian Molko.”

“Call me Bri,”他略带骄傲地抬起下颚,调侃般补充道,“or MISS NOISY,as you like.”

[三] bumped into a nancy boy

Brian Molko坐在Burger King门口的露天躺椅上,悠闲地享用着芝士皇堡和可乐的完美组合,离午饭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下午三点的阳光如薄薄的糖霜均匀地附着在外衣上,Bri眯缝起双眼,懒洋洋地伸展着躯体,一个恰倒好处的懒腰,如同一只教养良好的波斯猫般惹人怜爱。黑色女式短夹克下裹着酒红的大翻领毛衣,藏青色仔裤笔直地勾勒出瘦却有力的下肢,不明所以的绅士们也会朝那张化了极浓的妆却分外得体的脸庞投以享受的微笑。

Bri觑了眼左腕上的表盘,后悔自己走得多少匆忙。幸好周二的皇堡特价,不仅及时拯救了空空荡荡的胃袋,也留给他充裕的时间思考晚上的演出。

他遇上Steve的当天夜里,后者就邀请他去看Breed的排练。在Steve和乐队吉他手合租的公寓地下室里,目睹一群汗津津的人捣鼓出绝妙音乐的过程显然比演出更为有趣,悦耳的或者不愉快的声响,无论是什么都被坚实的隔音墙反弹回听者的耳朵,从嘈杂中分离出热火朝天的叫嚷或者冷峻明晰的讨论,这一切对于Bri而言业已是家常便饭:十六岁时作为生日礼物他得到了自己的第一把电吉他,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玩命儿地省吃俭用,只是为了在不被父母察觉地前提下偷偷买效果器。排练结束后,Bri告诉Steve自己也算是个半吊子吉他手时,Steve立刻示意Bri可以用他们的吉他。在听完一段来自音速青年新专的solo后,Steve的一句“Can you sing a little bit? I mean you gotta sing sth with it!”让两人一拍即合,Bri拖曳着浓重鼻音的独特唱腔在很大程度上掩盖了他并不娴熟的吉他,甚至于在Steve听来堪称完美。那以后,Bri成了那个排练房的常客,和Steve一起商业演出的频率也逐渐增加——

比如,今天晚上,在club 36的演出。

接近三点半,Bri背起靠在桌边的吉他朝不远处地铁站的入口大步流星地走去。South Kensington Tube Station,他常常下意识地联想到那个塞满了“视室内乐以外的其他乐种为无物的自负白痴”的英国皇家音乐学院(Bri无法忽略两者之间过近的物理距离),注视着自己擦得铮亮的尖头皮鞋极富节奏感地交替迈出,Bri为自己没有听从父母的意见报考那里感到万分庆幸。一阵温煦的轻风吹乱了半长的头发,四月初的天气实在暖和得令人心生懒洋洋的倦意,停下来靠在墙柱上以便将外套塞进包里,然后用手指将头发煞有其事地归拢到耳后,让一对形状极好看的耳暴露在空气中。当他重新将琴盒的背带跨上右肩打算进站时,眼前景致中的某一特定物象却不容分说地纠缠住了他的注意力。

接近两米的身高和瘦削得令人叹为观止的体型,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衫和看上去不怎么保暖的黑外套,微微含着胸,引长了脖颈仔细研读路边的交通指示……即使头发被刻意染成夺目的金黄,从右耳那枚金色耳钉的位置和周身漾出的气质而言,Brian Molko几乎可以断定,引起他注意的是当年在卢森堡念书时篮球队的前锋同时也是乐队打鼓的那个低调男生Stefan Olsdal。念及对方绝不可能认得自己,Bri本想一走了之,但体内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推搡着他去同那个看上去毫不关心时间流逝、悠然研究地图的家伙搭讪……

“对不起,请问……你是不是Stefan Osldal?”

Stef如追踪猎物时对焦失败的眼镜蛇般茫然地平视了周围一圈后,才发觉比自己矮近三十公分的声源:娇小女子的脸上杂糅着羞涩与好奇,他注意到她修长得简直过分的睫毛下那对大得难以置信的眼睛,一种倒抽冷气的冲动袭上脊梁,但依然保持着相当程度的克制:“是,我就是。”

“在卢森堡的时候我看过你不少演出,也是你的球迷……”Bri的声音低了几度复又升高,“我们是校友,不过不同年级。”

听到“卢森堡”这一串音节的时候,Stef猛然怔了一下。面前的小个子惊艳逼人的轮廓线条仿佛在瞬间被模糊复又重组,同心中埋藏许久的某一影象愀然嵌合。

“哦,我想起来了…Brian Molko! 你是Brian Molko对不对!”Stef脱口而出了Bri的全名,这在Bri绝没有想到的,就连Stef自己也吃了一惊。

Bri困惑地点了点头,多少有些惊喜:“你知道我……?”

“小王子,那里面演玫瑰的是你吧。”

Brian Molko哑然失笑,面前的这个高个子竟然连自己进戏剧社后的第一个角色都记得一清二楚(要怪都怪自己不好,演什么不好偏偏演了朵玫瑰)……然而Stef显然还没说完——

“还有后来的胡桃夹子,对了,还有那个黑天鹅……”

“啊……黑天鹅……”Bri一字一句地拼读,当年那个角色是他歇斯底里地从一个高年级女孩手里硬抢过来的,为了这个他甚至还不惜私下在她面前哭了鼻子……

“不过,你变得挺多的,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Stef打量着Bri的“新造型”,隐去了自己将之性别错认的事实,注意到他背后的琴盒,“你学音乐?”

“不,戏剧,在Goldsmiths。你呢?”

Goldsmiths的大名在Stef听来绝对如雷贯耳——在某种程度上也解释了Bri堪称“可怕”的打扮——尽管现在看来如此顺眼,展开一个迷人的微笑,换过一个更为舒适的站姿,现在他对同这个小个子之间的对话愈发有兴致了。

“毕业后跟着父母移民了,在Musicians Institute学琴。”说着他伸出修长的手臂拍了拍左肩上滑下一些的琴盒,“对了你急着去哪里还是?不急的话去喝杯咖啡好了,我刚下课正无所事事呢……”

Bri忽然间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赶紧看了眼手表,指针已然接近四点。时间这玩意儿就是这样,不经意间总是流失得特别猛烈。

“我必须得走了,朋友在等我……”Bri紧了紧肩上的背带,做出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不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么,方便我找你。”

Brian Molko灵光乍现。

“你今天晚上十点有空没有?”

“啊?”

“西区,club 36,我在那里演出。”

“可是我住东边……”

未及他说完,路口的红灯已然跳作绿色,Bri几步并作一步地跑跳出去,站在人群中间,转过身对着犹豫不决的Stef扯出一对诱人得让人无法抗拒的笑靥。

“我会等你的。”

眼见小个子匆忙地渐渐走远融入人群的身影,Stefan Osldal挑起一根眉毛,撇了撇嘴,以这副古怪的表情在心间默许了Brian Molko的邀请。

[四] 36 degree bloody heart

时间,晚九点三十七分五十二秒。
地点,伦敦西区club36演出后台。

对着镜子涂睫毛膏的Brian Molko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向Stefan Olsdal要任何联系方式。初次见面就要求人家大半夜地横穿整个城市,只为了看一个萍水相逢的“校友”连乐队都谈不上的演出……无论如何考虑对方都不会轻易赴约。如此想来,Bri为自己的失策万般后悔,可是能做的惟有如坐针毡。但一个愈发强烈的直觉告诉Bri,Stefan Olsdal将百分之百出现在观众之中。难道这就是所谓女性气质的超验第六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讽的微笑,Bri多少感觉好受了一些。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黄瓜和色拉酱的混合气味,来自乐手们刚刚消灭完的一堆牛肉汉堡的残留。不习惯在演出前吃任何东西,Bri闷声不吭地换完衣服,照着songlist再三确认自己的部分。

乘坐倒数第二班地铁穿越整个城市,忍受年久失修的公共汽车车厢如得肺痨的水牛般令人不快的机械声,在肮脏且泥泞的道路上艰难跋涉并小心翼翼地提防任何污物溅上自己白色的长裤。事实证明,Stef高估了club 36的商业地段价值,现在能做的惟有不要在衣服上留下可供老妈诟病的“罪证”才是。最终他甚为欣慰地瞥到了胜利的曙光:一堵破败的杂草丛生的砖墙上用红色油漆赫然写着“Club 36”和一个不打回票的箭头。

摸索到酒吧门口的时候演出已开始了将近一刻钟,但从外面却分辨不出丝毫动静。从满是不耐烦的“售票员小姐”手中接过权当入场券的血腥玛丽后,Stef费劲地单手推开厚重的镶着紫色皮革的门,接受震耳欲聋与闷热的双重洗礼。唯一的光源是舞台上方的聚光灯,将整个现场染成了一片幽暗的血红,夹裹着稠密的黑暗缓缓浮动于半空。谛听着台上响起的清澈的吉他扫弦声,是Nirvana的Smells like teen spirit,他缘着长长的墙壁和人群之前的空隙快步行走。某个狡猾的声音在众人毫无防范的时刻忽然从扩音器中钻了出来,浓重鼻音唱腔铺展开诱人的青涩,一击即中的完美爆破音,Stef恍惚了好一阵才发现,舞台中央那个穿着性感大红色吊带裙和网眼袜,身上背着同色系吉他的仿佛妖物一般媚惑的存在,便是邀请他来看演出的Bri。他发现自己无法将目光从这个妖精似的男子身上移开半寸,注视着蒸腾的汗水使Bri的头发变成鲜明而分散的一络络发丝,无力地黏附在其苍白的额头和面颊上,瞳孔放射出异样动人的光彩,那是一种自然流露、难以抑制的强势魅力;紧贴着话筒的不断变幻形状的嘴唇几乎是将口红摩擦在金属丝网上,而双手则一直冷静并随疯狂地扫着手中的吉他,黑色的指甲随之翻飞出绚烂的班驳色泽。Stef咽了口唾沫妄图缓释紧张,而身体业已僵硬如石,他甚至感到体内升腾起某种奇怪的亢奋,随着加速的心跳越来越难以抑制,不由分说地占据了意识的干流。Bri特别的嗓音像是一剂麻痹心脏的毒药,在俘获听觉神经的同时,不急不躁地剥夺你对其余一切感官的支配,如同悄没声息的毒蛇极尽所能地享用猎物缓慢死亡所带来的极致美感……一种双向索取,对等交流的感官享受。

站在舞台上的Bri玩命儿地甩着自己的头发,感觉到汗液汇聚成的水珠贴着颈部皮肤不断滚落至胸口。他竭力装出一副迷醉于本身发出的声响的姿态,却不失时机地利用着每一个可能的间隙搜寻着舞台下方的整个空间,可惜的是一连几圈他并未捕捉到自己妄图俘获的身影。不由分说,鼓和贝司组成的洪流将他全然吞噬,放在话筒的同时止住长得几近极限的尖叫,专心致志地用吉他编织着巨大的淹没一切的轰鸣。

一曲终了。Biran Molko虚脱地匍匐在地,喘息间微微昂起脑袋,接受狂躁兴奋的人群爆发出硕大噪音的回应。忽然间瞥见左前方扩音器旁忽隐忽现的目光,旋转的白光间歇性地将那张他期待已久的脸庞照亮片刻。他盯视着他若有所思的鼓掌和意味深长的内敛微笑,金色的耳钉刺亮地耀眼……而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一阵晃动的交接后,回以信任而赞赏性质的注目礼。

Stefan Olsdal卡位成功。安全上垒。

Brian Molko扬起被汗水浸透的脸庞,对着Stef的所在抛去一个忘情的、失焦的飞吻,刹那间全场的尖叫再次应声沸腾……红色的娇艳花朵缓缓站起身的同时,Stef几乎不能抑制脑中想要冲上台去用一个窒息的吻扼杀这朵玫瑰的冲动。但到底他还是克制地立在原地,同雀跃的人群一同吹响赞美诗一般的尖利口哨。

[五] your tenderness cures my special needs

用脊背抵着过道里冰冷的砖墙,Bri在嘈杂中获得片刻的宁静喘息,而事实上他却在伏守。Stef的出现绝对在意料之中,致使他在看到全身白色的高个子如同洄游的大马哈鱼从混乱的反向游动的鱼群中挣扎着挤到自己面前时,除了肆意乖张的笑容外伪装不出丝毫惊诧的神色。

Stef伸出左手撩起Bri黏在额头上的粘腻发丝,温柔地将它们归到主人精致的左耳后。左手就势撑在其左上方空白的墙面,以致于Bri不知不觉陷入了他狭长身体围拢的圈内。

“我可以喝这个么,渴死快了。”直到Bri开始发问,Stef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还紧紧攥着那杯被泼洒去一半的Bloody Mary,另一半液体已然在拥挤中浇在了他的白色裤子上,仿佛一种罪印般闪出晦涩不可言喻的惨淡光泽……而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Stef将杯子径直喂到Bri嘴边,后者顺从于杯沿倾斜的角度,将剩余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

“血色玛丽,”Bri逼视着Stef清澈的双眸,声音里俨然混杂了一丝挑逗和诱惑,“我最喜欢的鸡尾酒,你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我只是觉得,它和今天的你过分相配。”Stef顺势扯了个谎。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则全然出乎他的意料,怀中的小个子毫无预兆地瘫软下来,若不是他敏捷地丢掉手中的玻璃杯架住Bri,恐怕迎接Bri的就是冰冷的散发出不愉快气味的地板了……

空间内浮动的闷热和所有人共同制造的大分贝混乱淹没了玻璃杯砸向地面的刹那惊悚的碎击。由于身高的过分悬殊,本打算架起小个子远离人群的Stef很快放弃了原先的想法,未征得晕晕忽忽的Bri的同意便二话不说地将他轻得出奇的身体整个抱离了地面,小心翼翼地侧过身体,借着过道狭窄的一侧迅速突围而出。Bri并未挣扎丝毫,也毫无反对之意,倒像是熟睡的婴儿安稳地蜷缩在Stef有力的臂膀上,左脸自然地贴上Stef柔软的前襟,仿佛在享用舒适摇篮中惬意的美梦。

后台休息室的躺椅上,Bri任软绵绵的手臂随意瘫在巨大的扶手上,半是诧异半是享受地看着Stef头痛地解开那双黑漆高跟鞋上复杂的绳索,顺便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当Stef将微凉的手心覆上他汗津津的额头确认体温的时候,他也只是一声不吭地用那对蓝色的大眼睛出神地盯视对方略带焦急的面容,心尖滑过一股温暖的电流。

“幸好没有发烧。”Stef移开宽大的手掌,朝Bri展开一抹温柔的笑容。

Bri无力地笑了笑,顺着椅背向上挪了挪身体以便正视Stef的双眼,手指摸索到胃部,“可能是饿过头了,喝酒喝太快……”Bri大大咧咧地吐了吐舌头。

Stef的脸色刹那间便得惨白而严肃,仿佛教育犯了错的孩子般数落起Bri:“没吃东西怎么能喝酒,太伤胃了,你怎么连这点儿常识都没有……”

“我大概太渴了……”Bri被Stef的较真劲儿弄得一时语塞,忽然间他看见Stef的面容上叠影出了当年替他包扎脚踝的那个护士长模糊的印象。

Stef的眼神恢复了先前的温柔,轻声细语地“关怀”起躺椅上的“小病人”:“那你现在想吃什么?”问出这句话的同时,Stef迅速环视了一圈房间,发现没有任何食物的剩余痕迹后立刻站直了身体。

Bri嘟起涂了厚厚一层唇蜜的嘴巴,摆出一副苦思冥想的动人表情。

最后在Stef的注视下,他怯生生地给出了等待已久的答案:

“冰淇淋,巧克力的……”

[六] then it come an "every me and every you" thing

装作没有注意到女店员脸上拼命忍住嗤笑的怪诞表情,Stef以冲刺速度完成了付款和提起装着冰淇淋袋子闪出店门的一系列动作,白色的裤腿上依旧拖曳着那块突兀的令人浮想联翩的红色污痕。快步行走于半夜的人行道,半天见不得半点人影,惟有稀少的车辆打出长而深邃的灯光从身旁急弛而过。Stef微微颔首,右手死死地攥紧衬衫敞开的领口,以减少凛冽的夜风灌入胸口的几率。匆忙之间,他把唯一的外套留在了休息室Bri的身上……然而寒意未能使他的步伐减速,反倒如同熟悉的教鞭催促着“前锋”Stef尽快过人投球得分。

有关卢森堡的一切像是快进镜头般一一呈现于脑海中,从未经世事的清纯童年过度到沉没寡言的冷淡少年,Stef将长达六年的光阴献给了那个美丽平和如世外桃源的城市,而Brian Molko——想必也是如此。十二岁那年的初吻让他意识到自己对女性毫无正常的兴致可言,反倒是那些柔弱的被人戏谑为娘娘腔的男孩更符合他心底隐秘的关于爱人的定义——这是Stefan Olsdal人生最重要的中折点——自那以后他曾因为高大帅气的外型和篮球队主力的身份受到无数注目,特别是来自所有年纪女性的青睐,尽管这一切在旁人眼中如此令人羡慕,但于他却实在是一种苦不堪言的负累——面对那群蒸腾出过剩荷尔蒙的美丽美丽异星球生物,他只得不停地自欺欺人:她们都是长得很漂亮的男生,是男生,是男生……这就像是个蹩脚的笑话,因为自己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而这个秘密仅有他自己默默承担。当他觉得自己无力持守之时,便会转而投向音乐的抚慰——他的祖国瑞典从来都不是一个稀缺曼妙音乐的国度,不论是清新的sweden pop亦或遒劲的极端金属,他都无一例外地张开耳道,任之洗涤或摧毁身体里的最艰难晦涩的污物。

而Brian Molko,Stef注意到他的时间远比他本人想象得要早太多。刚入篮球队时那个“永远的冷板凳”的栗色头发小个子——纵使现在这一影象俨然灰飞湮灭——其腼腆的笑容和沉默不语的湛蓝双眼永远地镌刻在了Stef的心上——以致于后来他灰心丧气地退出时,球队上下惟有Stef感到深切的沮丧与失落——幸好一次无意之间让Stef发现了他是戏剧社台柱,常去偷窥他们的演出,才多少宽慰一些。

恍惚地沉浸于回忆片刻,一道隐秘的后门赫然闪现在眼前,Stef拉开球形门把,再次投身噪热的海洋,寻觅那簇隐身于角落缓慢翕动的红珊瑚。不知是见到回来的Stef还是他手中期许已久的冰淇淋,亦或是两者兼有,Bri的精神一下子矍铄起来。

“Yummy!冰淇淋还是dairy queen最最地道,让该死的哈根达斯见鬼去吧。”Bri露出一抹满足而狡黠的笑意,尖酸刻薄的讽刺技术初露锋芒。

Stef对此的回应却是刻意板起的生硬脸孔:“胃不舒服还要吃冰淇淋,你可真够可以的。”

“哪有……我是低血糖,低血糖就该吃高热量高糖的冰淇淋嘛!”Bri孩子气的狡辩如柔软蓬松的棉花填满了Stef空洞多年的胸腔。

说话间,球形门把再次发出转动的声响,随着门被生硬的推开,门外的热量混杂着汹涌的嘈杂瞬间如海水倒灌入休息室,而下一秒钟,Steve已敏捷地用后脚带上了门,身体压上门板的重量切断了水路的来源,他交替看了一会楞神的两人,然后对Stef露出毫不含糊的微笑,紧接着是一只被鼓棒磨得生满老茧的右手。

“Steve Hweitt。”

“Stefan Olsdal。”

仅仅是简短地报出自己的姓名,这种方式让Stef相当中意面前这个皮肤白净操一口略微含糊的英式口音的男子,从外表看应该同他和Bri的年纪不相上下,但从手上茧层的厚度而言,明显不是新手。

一番简单的交接后,两人已然心领神会对方同Bri的关系及一些基本的经历,只余下一直沉默的Bri联结起三人的目光,开怀会心一笑之间,彼此之间似乎已无任何陌生人的芥蒂。

“那我出去一下,其他人找我还有点事。”敏感的Steve已然察觉出气氛中某种蠢蠢欲动的热量和不安分的灼热——从另外两人频繁交接的目光中隐秘透射出的胶着和愈发含糊不清的话语——作为一个聪明人的首要标志就是视而不见地交出自己的话语权,既而全身而退。

“等一下。”Stef叫住了已经抬起右手打算扬长而去的Steve,后者应声半转过身,疑惑地对焦。

“如果,”Stef快速舔了一下上唇,“我是说如果,我想和Bri组一支乐队,你愿意当我们的鼓手么?”念及Bri名字的时候,他瞥向Bri的写满惊奇的眼,回以相当自信的坚决。

鼓手的脸上混合出了一种半是疑惑半是好奇的流质神情,仿佛对刚听到的话有一种轻微的难以置信,几秒钟后,像是接收的信息已经过大脑完整处理,一个纵情肆意的微笑如化学反应般迅速蔓延在他的面容上。

“我会认真考虑的。”他抛出这样一句话,挥了挥僵在半空的右手,带上了门。

[七] ask for answers

黑色出租车如冥灵滑行在死一般阒寂的街道上,车窗玻璃上雨刷富有规律性地整齐摇摆,抹出车灯照亮的一小片路面和街边轮廓模糊的景致,谛听着车轮溅起不大不小的水声,Stef的心境如同窗外的空气,刚下过雨后富余水汽的润和,后视镜倒映着Stef困意全无的双眼,如若偏转一个角度,也可将一侧歪倒地靠在僵直的皮椅上酣然睡去的某一身影投射出来。

果然是累坏了。Stef暗自念道,不自觉地伸出手抚弄着Bri略微粘腻的发丝,动作十分轻缓,生怕惊扰了熟睡人的美梦。好在Bri仿佛睡死了一般,任何颠簸与动静都不能摇撼其深沉的梦境。Stef定睛细看,逐渐将盖着自己雪白外套的细节轮廓从无处不在的黑暗中分离出来,发现Bri的修剪精致的眉毛微微拧起一个结——大约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或是同什么外星怪兽搏斗来着——不出气息的微笑,Stef摇摇头否决了自己的臆断。

下车时半梦半醒的Bri依旧没有反抗Stef的怀抱,在司机习以为常的语调和眼神中被抱离里出租车内狭小的空间——搞不好把我当作诱奸未成年少女的惯犯了不成——看着双脚落地后踉踉跄跄却使劲揉着双眼的Bri,Stef谨慎地想到,不觉扑哧一笑。

“笑什么啊。”这一声轻得绝不引人注目的笑仿佛一针电击,Bri的语声恢复了十二分的清醒。

“司机啊,大概习惯了半夜接送我这样道貌岸然的青年,拐带你这样秀色可餐的‘少女’回家了吧。”念及少女一词时,Stef故意拖长了音节,并在对方的脸上见到了逐渐浮现的狡猾微笑。

“哈?你有听过羔羊主动让狼上门的么。”Bri将手背在腰际以下,身体靠在一堵看起来不怎么牢靠的木门上,一声悠长的门轴声,仿佛暴露狂骤然拉下的皮外套拉链……

Stef善解人意地跟了上去,握住Bri将伸未伸的左手,调侃般调和出一杯序幕的鸡尾酒: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所谓的‘引狼入室’么……”

[八] without you I'm nothing

搂抱着挤过狭窄的楼道,经历比空气本身更让人心脏骤停的吻和抚摸,仿佛贫瘠多年的土地汲取养分般饥渴,不顾一切地在肉体的纠缠中互相索取。在熟悉的昏暗中,迅速找到正确的密码,听见钥匙同锁孔无懈可击的完美契合,应声撞入门内。

对于Bri或Stef而言,这样的经历都是人生的首次——尽管在这之前他们多少有过类似的经验,有过兴趣相合的伴侣,体验过调动浑身每一粒细胞为之震颤的欢娱——但与今天相比,如何都不值一提。换作七年或者更早以前,Stef几乎无法想象会同Bri之间有任何的交集,更不用说——

像现在这样。

没有光没有指示牌没有语言的交流。跌撞之间已然寻获彼此身上为对方存在并早已伏候多时的某一部分,热烈如同火山爆发般奔放。像是某种嗅觉灵敏的夜行动物,Stef毫不费力地确定的床的位置,却在动手除去小个子身上单薄连衣裙的时候显得格外笨手笨脚,和面对那双高跟鞋的时候一样——对女性衣物构造的知识结构连入门都谈不上,谁又能怪他呢?

Bri的喉咙摩擦出一阵“咯咯”的笑声,缓缓引导着Stef的双手,拉开隐藏在侧边的长拉链,蝉蜕一般从贴合瘦削身板的衣裙中解脱出来。而轮到接近两米的瑞典人,事情就简单得多了:不过是几粒纽扣和一条久经考验的拉链的问题罢了。

体内的酒气经历睡眠的催熟,夹裹着翻滚的热量,从Bri因娇小而显得稚气未脱的肢体上腾起一股迷蒙的气韵。Stef的皮肤同Bri的贴合在一起的刹那,他明显感到了后者如受惊的幼猫般条件反射的轻颤,饱含热能的光滑躯体却又给人奇异的沉甸甸的实感,如同一整块被加热过的果子露般令人垂涎欲滴——

我在这里,我拥裹你,也将被你拥覆,毫无保留地将百分之百的我呈现于你,也将自你甜美的唇舌你娇媚的魂灵你暴露无遗的欲念中汲取我所献出的同质。我将不顾一切,我将抛弃羞赧,我将弃置自身于门外,我将在这里,同你一起,在地狱亦或天堂制造出的不可逆转的幻影中沉湎连绵不绝的晕眩,徜徉无休无止的堕落,我将流连于此,直至忘返。

在两人都一动不动的时间里,Stef悠闲于不断重复把修长有力的手指松散地插进Bri的长发中,趴在枕头上的Bri似乎很享受这种细微的小动作带来的曼妙乐趣,服服帖帖地闭上了眼睑,仿佛睡去一般安然,然而事实并非如此,Stef绝不是哄三岁孩子睡觉的专职男保姆,Bri也绝非省油的灯盏。

“我从十三岁开始,就妄想过躺在这里。”Stef舔了舔上唇,又勾下脑袋吻住Bri尖削的肩膀。

扬起趴在枕头上的脸,Bri用手指简单理了理额发:“原来我是你早年性幻想的对象么……?被一个完全隐匿在角落里的家伙当作自慰时的精神支柱,听起来不错。”

“恩。”Stef拉上眼帘,将已没及唇线的话语咽了回去——“我甚至为你将童贞保留到十九岁”——他无法在脑海中清晰勾勒那个法国男孩的脸,只记得他和眼前人一样,将化妆品的性能和女衣的妩媚演绎到了极致。

还有,他有一头深栗色的漂亮短发,眼窝内一对湛蓝得一望无垠的瞳孔。

你知道,我拥抱他,只因我渴求拥抱曾经的你。

手指和嘴唇是一对无所畏惧肆意游荡的赏金猎人,情欲是他们唯一而骄傲的依恃,如同一杆精准的猎枪和猎人总是密不可分。隔离带,草地,丘陵,湖泊,森林,亦或天空,层层推进地披荆斩棘,不要在漫无目中消磨意志忘记你光荣的路途,在每个星球辗转反侧赚得一个甜蜜的吻或亲昵的嘶咬。攻陷彼此最隐秘的碉堡,吐出迷离热气的舌头贪婪地纠缠,味蕾被磨得咸烫,将骨骼和肌肉变做地图铭记于心,不废吹灰之力。在反复撕裂伤口的痛苦中缓慢呻吟,没有可供喘息的间隙,即使出现也会在下一秒钟被迅速填满,疼痛打着旋稳定成型,又从中分娩出形致变幻莫测的快感。

Bri涂成黑色的指甲虽短,却死死抠住了雪白的床单边缘——可喜可贺的是那不是Stef的脊背。在最为纠结矛盾的时刻来临之前,咬紧了枕巾的牙齿一秒也不能松弛,肌肉绷紧在脊骨周侧,Stef下颚或额头上滴下的汗水汇集成一条条沟渠,却在顺流而下时被蒸发得一干二净。

迅速地起伏,制造出若即若离的虚幻胶着,巨大的能量膨胀在肿胀变形的空间,双手交合十指相扣,湿漉漉的汗水是完美至臻的黏合剂。舌尖轻轻舔上耳廓,打颤的唇齿迸出断绪的言语,Stef满意地听到Bri带着哭腔不成字句的呻吟,仿佛静脉中的一剂安非他明,在身上种下无以御之的噬人毒瘾。

[九] my little sweet naughty...well, prince or bitch, as you like

盯视猫脚浴缸里的水成顺时针漩涡缓缓泄入放水孔的空挡里,Brian Molko迅速把身体抹干,把白色浴巾随意系在腰间。镜子里自己的头发吸饱了水分,略无生趣地耷拉在脑袋上,微微泛红的皮肤下,锁骨富有侵略意味地挑出一个尖刻的角度,触摸时可感知体内尚未褪色的潮涌与热量。

走出浴室的时候,发现Stefan Olsdal正一丝不挂地俯身研究他的书架,脚底的地板上一滩显而易见的水迹。他笑了笑,边走边解下腰际的毛巾,这个瑞典人有时候淘气得像个患了巨人症的孩子。绕到专注的Stef背后,用残留着体温和沐浴香波气味的白毛巾恶作剧地盖上某人的脑袋——

真不知道谁才是真的淘气包。

看着瞬时惊慌失措、既而迅速恢复常态顺势擦起身体的Stef,Bri惟有捧腹大笑,随后一把夺过毛巾,像对待人体模型那样摆弄起Stef的身体,一丝不苟地擦拭。

“……喂,不要把口水留在我身上啊,再说才刚洗完,难道我们要再洗一次。”

Stef的话,怎么听都有带着一股口是心非的酸味。

跪在地上专注于某项工作的Bri应声抬起脸,露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上唇,既而绽出如初放山茶花般皎洁却暗藏汹涌的笑容:“怎么?昨天晚上累到了?”

“你不累么……”说出口Stef才发觉自己说了句彻底的废话,叹了口气后哀怨地哽咽道,“你继续……”

洋溢着胜利微笑的Brian Molko继续返回让Stef浑身绵软无力的工作中去,这就如同小猫爱玩绒线球,一玩就是一整天并且,乐此不疲。

这里唯一的区别大约就是,作为球,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生理反应。

[十] hang on to my blind assassin

随着左手向身旁的一个扑空,Brian Molko与梦境的复杂纠缠就此被打破,缓慢地坐直身体,迷茫地环视四周,待视线同意识与现实坐标稍吻合后,掀开裹在小腹上的白色被单。睡眼惺忪地走了几步,听见一声什么东西落入油锅的炸响。舒适地倚上厨房门框,陶醉于Stefan Olsdal系着黑色围裙的修长背影。

尽管Bri赤裸的双足没有发出丁点声响,Stef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了他的存在,忙于煎荷包蛋的他连头都没有回:“去刷牙洗脸,一会儿就能吃早饭了。”

“哦。”Bri木讷地回答,显然尚未完全清醒。

“sunny side or both side ?”

半张开嘴巴望天暗忖片刻,Bri决定选择前者。

这仅仅是Stefan Olsdal和Brian Molko同居生活的第四天,一切却似乎自然得不那么寻常。Bri愈发觉出Stef作为居家男人的贤惠本色,而另一方面,他严苛起来的时候同Bri远在比利时的老妈简直如出一辙:他竟然强制Bri每天刷两次牙和每两天洗一次头!而对他自己,数量级竟然是翻倍!

烤面包机发出令人心情愉悦的一声“叮”,眼疾手快地抄起盘子接下四片微焦的面包,一边用沉静的声音指示着依旧赖在身后一动不动的Bri。

“快点去刷牙,不然一会儿东西就凉了。”

“遵命,Olsdal长官。”Bri咧了一个鬼脸,转身奔向洗手间。

蹲在椅子上往土司上抹黄油时,Bri颇为惬意地看着Stef毫不费力地换下门上坏掉的灯泡,在确认可正常使用后朝Bri竖起了左手大拇指。他仍旧套着那件全新的黑色短围裙(那是Bri心血来潮时按照自己的身材买的,并且从来没有穿过),几乎穿上了瘾。Bri则像一只懒洋洋的波斯猫,在其温暖如冬日阳光般和煦的注目中舒服地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一次,Brian Molko终于确信,自己总算没有走眼。

望着若有所思往流黄的荷包蛋上撒胡椒的Bri,Stef把草莓酱均匀地涂在土司上,然后塞进了嘴里:“你喜欢Magret Artwood?看到你书架上摆着她的书。”

“恩,相当。”

“我也非常中意《盲刺客》来着。”

“我曾无数次幻想自己就是艾丽丝,”Bri放下手中的胡椒瓶,双手支在下颚上,出神地盯着Stef眉间的一点,“然而,我并不知道我的亚历克斯在哪里。”

我曾无数次幻想自己就是艾丽丝,我想象着我的肉体被玷污而我无力反抗、甚至无动于衷,因为我知道我的天命将不会终结于此,我必须隐忍和坚持,我必须强颜欢笑,我必须节省一切,我需要伏守,等待神为我安排的绝路相逢。盲刺客,你是否愿意为失去舌头的少女扔下你沾满无声鲜血的白刃,背上她私奔去远方。故事没有终结,世界尽头惟有穷尽一生的苦涩与短暂却能够抵御一切绝望的爱情,然而为了知晓世界真相和获得至少不作为行尸走肉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我愿意接受一切可怕的神罚,再所不惜。

Bri的眼神定定地望向Stef,话到嘴边却又咽回了喉咙,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串台词。

“对了,你说了组乐队的事,不是认真的吧?”

明知故问。

“你说呢?”

“Steve一定会愿意的,他可是第一眼就很喜欢你了呀。”Bri故意装出一种醋坛子打翻了的模样,翘起了嘴唇。

“是嘛,我也是啊。虽然一看就明白他是straight,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似乎是我喜欢的类型……”

“什么!”Brian Molko惊叫着拍案而起。

“吃饭,吃饭,要凉了。”Stefan Olsdal赶紧转移话题,继续逗弄着Bri。

“不行,你,解释,解释清楚!”

“吃饭吃饭……”

……

其实我知道,你真正想说的话,不过就是那一句——

Would you be my blind assassin.

“完了……”突然之间,Bri愣神一般停下了同Stef的争辩。

“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明天是论文的二稿修改截止期,只字未动啊……”Bri带着明显的哭腔瘫软在椅子上。

“关于什么的,看看我能不能帮忙。”

“Sarah Kane的戏剧研究……”

“那个,”Stef面露难色地抓了抓脑袋,“Sarah Kane,是谁?”

[完]

作者脚注

1. Sarah Kane是英国剧作家,身患重度抑郁症,她认为写作是一种释放和逃避(这一点和Bri写歌的原初很像),1999年年仅29岁的她自杀身亡。

2. Magret Artwood,加拿大女作家,写诗和小说,应该说相当有名了吧……得过布克奖,诺贝尔候补。

3. DQ...XD,我爱DQ!哈根达司去死!

4. BK芝士皇堡……又是我自己喜欢的。

5. DQ+BK=Burger Queen!

6. 208号门牌,我最喜欢的三位数,来自村上小说中的“208、209双胞胎女郎”以及《发条鸟》的那个房间号。

7. club 36=club 8 + 36 degree……虽然我不是太喜欢前者

8. 小王子里的玫瑰……我是变态,一想想到这个

9. 一堵破败的杂草丛生的砖墙上用红色油漆赫然写着“Club 36”和一个不打回票的箭头。关于这句话,我YY了上海的live bar……

10. bloody mary...除了tequila boom以外我最喜欢的鸡尾酒,也是Bri最喜欢的。

11. 她们都是长得很漂亮的男生,是男生,是男生……YY了《西洋骨董洋果子店》里的小野先生,我终于想起来了!

12. 黑出租车!伦敦!夜晚!奸情!出租车!

13. 层层推进地披荆斩棘,不要在漫无目中消磨意志忘记你光荣的路途……对不起,我YY了安徒生。

14. 仿佛静脉中的一剂安非他明,在身上种下无以御之的噬人毒瘾。Emily,我YY了你和小爱……

15. Bri涂成黑色的指甲虽短,却死死抠住了雪白的床单边缘……我YY了我自己。

16. 微微泛红的皮肤下,锁骨富有侵略意味地挑出一个尖刻的角度……我想到的是我军训胸口被晒红的V字晒斑……

17. “sunny side or both side ?”我再次YY了我自己……去年在BOONNA打工,学了好多食物的术语。

18. 我曾无数次幻想自己就是艾丽丝……这一段,有兴趣的同学请参考magret artwood,the blind assass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