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1-19 22:29 6 4157 5 mins

纯色的憧憬(纯乃个头)

头皮屑小雪是没有浪漫情调的。尽管很期待感受下两三厘米厚的雪地,但是同学你够了。于是俺来北方圆满了。虽然外面零下六度我却不能像田边伊卫郎君那样帅气企鹅滑,但是室内戴帽看着水灵灵美少年(这是啥)哀川同学(哀怨之河)的活蹦乱跳还是很治愈。可是,这种活力健气受去死吧。

身为一个老人家,我依然欲哭无泪地想念浅田大人的篮球少年。

非音乐是水母兄必买杂志之一,随手拿来一翻,目录就雷到老子了。两年半前的夏天,我像一个非正常的忧伤少年蹲在书桌前伏案码字,游走梦境后写了最后一篇病态文。反正后来杂志是没有用。我也把这档事忘掉了。该死的非音乐竟然把囤积两年有余的稿子发出来,我真……没有脸见人。零五年的我还是纯情小白一枚哇。对了大家请注意,中国第一青春文艺发骚扯淡音乐杂志《非音乐》是没有样刊没有稿费的。

今日新萌点,都去看新番《全力兔》和《死后文》吧。

纯 色 的 憧 憬
——散读片山恭一的三本书

如果梦中的理想场景与现实对调一下,又会怎样……我思索着这天真的假设,那时在一个人的宿舍,靠着墙静静听歌,发呆。早已丢掉书,我只是想纯粹地空白一下思想,倘若太复杂我怕和白痴没啥两样,思想这东西越直来直往、越是简单越好。达芬奇以为一个人只能在理解的时候,才可能对什么东西爱起来或者恨起来,后来充当离群者的哲人佩索阿驳击这一说法,他且宣称理解是对爱的忘却,理解毁灭爱。

在爱的认知上,提倡深入与主张淡出,或许想法都太过片面。可我仍对佩索阿的孤绝世界抱有憧憬,这憧憬并不浮于表象,而是根植于孤独的广泛在场这块抽象土壤。这两年红起来的片山恭一始终在作品里以良好的姿态向哲学境界致敬,那些纯色物语款款叙说的不过是恒久的爱。可能我无法深入理解爱,但就算理解透彻又有何用,每个人的在场就已干扰他人之爱,就已干扰到世界的运转,然而爱却忽视了你的困惑,就如同片山以为的“以你不可知的方式”慰藉着漠漠人心。于是,这几本合上的书页里,恍若存活有我对片山恭一爱之方式的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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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中心呼唤爱》:开始亦即结束

他在一开篇就否定假设,“但愿梦是现实,现实是梦,但那是不可能的”。书中的“我”是朔太郎,恋人亚纪口中称为阿朔,可亚纪却已然死去。他从梦中惊醒,才恍悟自己是要去澳大利亚洒她的骨灰。而健康活跃的亚纪也仅能在梦中罢了。随后铺陈而来的回忆倒令人揪心,把死亡提至开端等于是预告了亚纪的结局,作为读者的无能为力亦加浓了这份哀愁。

本书复归了古典的温婉情怀,一出世便有畅销书的好命运,大有“《挪威的森林》第二”的劲头,渐转入常销书的行列后,其引发的“纯爱现象”仍恩泽着日本文坛。片山恭一尤以女性般细腻的领悟力揣摩出了人物及各关系间的感性交错。阿朔与亚纪维持少有的纯洁关系,温馨且彼此满足,被同学大木追问进展如何时,阿朔反倒觉得他是傻瓜蛋,但还是在大木的提议下,与亚纪来到海岛合宿。两人听着广播讲小时候的趣事,躺在床上互考英语单词,虽然阿朔不怀好意地问起类似“怀孕”、“勃起”这样的单词,但最终他和她也是安然地抱在一起就睡去了。那个名为“梦岛”的岛屿确是爱情最梦幻的回忆,他和她凝神屏息地观望围绕着萤火虫,如此无可辨别的光芒照亮了各自青春期对爱的迷惘。世界中心又在哪里,什么都不要呼唤,只要她一直在身边就心满意足。

可白血病跳出来阻拦了这份即将修德圆满的爱。她脱发严重,他也坚守着对她的爱。由此她无比幸福地信赖着他,甚至愿意随他逃出医院去那向往已久的澳大利亚。是转折点,也是书中回忆的高潮。可最后的心愿还未实现,亚纪已化成骨灰。她那么想去,就算在机场昏倒时也是很坚决地想和喜爱的阿朔一起去喜爱的地方。记得阿朔偷进亚纪家里取衣物和护照时,错觉般以为是在环顾恋人的遗物,这份悲凉心境如同晦黯的梦魇笼罩着,他无法逃离。

就算死去化成骨灰又如何,爱她的心也还在,生活还在。剩下的事无非是保有对死者至高的祭奠与缅怀。爷爷请阿朔去偷他所爱之人的骨灰也正是这个道理吧。生出青草的坟墓,长久沉淀的思念,无法排挤的愁绪,还有已化至虚无的骨灰。这些和那些的爱,交错缠绕以后的人生。

“这个世界有开始又有结束,亚纪位于其两端。我觉得这样就该满足。”他最终放弃终生携带亚纪骨灰这个念头,只是觉得爱之流转与生死循环一样,它轻易结束,也无法扭转,保持对过去美好的清醒便是对现时的积极。他洒出的骨灰,在华美樱花殒落中融合,渐渐看不分明,此时再来呼唤爱也只能以大度的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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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运转》:吞食与整顿

这本处女作得以再版,也得多亏了《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的大卖。片山在此书中呈露的爱情依旧保持一份单纯,“我”和薰两人一心只想在一起。但是 “我”的伙伴治幸尖锐地指出“人不能同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在一起”,这种局限在全世界广泛存在,当然于“我”和薰也是考验。说到底,爱情这毫无功利性的东西若始终保持神秘感和距离感那还真切些,怕就怕彼此将其当成某种必要的模式,太急于求成自然也只能是以失望告终。后来薰和“我”上大学,彼此分开,也成距离之爱的考验。“我 ”深切想念也无法慰藉对方。而薰莫名得了厌食症住进医院,于是“我”得整个暑假寄宿治幸的宿舍以便探望她。片山习惯性地设置出了对危机的挽救。

薰得上厌食症,治幸清醒深刻地看到病源,那是薰的父亲和“我”的责任,也是婚姻体制对她的无形施压。这种情形同样出现在玛格利特·阿特伍德处女作《可以吃的女人》里,玛丽安亦在婚约之下得了厌食症,到最后什么也吃不下,索性自己推翻,做一个女人形松蛋糕请未婚夫吃掉以反抗婚姻制度和男权压迫,而他瞧见蛋糕倒是仓皇逃走。女性在婚姻体制下所感受到的不安与压力远超过强势的男性,当然并不是说片山有意在此书中阐释女性主义。但就如治幸言及的“人必须下到各自的现实性里面去”,薰毕竟有父母、有爱她的人、有还可以健康的生命,暂时的厌食症仅是心理惶恐的生理外露,或许是对婚姻的反叛,但不代表她不坚守自己的爱。

而“我”可以一口口地喂薰吃饭,可以一天天陪伴病床上的她,但生活能这样缺乏积极地延续下去么?“所谓整理整顿,无非是力图将现在永远冻结起来的欲望之表现。也就是说,是对于未知未来的恐惧和抗拒,可生存就是要不断吞食现在。”薰甚至有种念头,就这么一直得病让“我”来照料,然而这是一味的抗拒未来。“我”又能做什么,领着薰逃出医院去海岛旅行就可以解脱吗?结果治幸的溺水身亡,也使三个人的夏末消亡而逝。需整顿的不是爱情而是芜杂的心灵,对压制的吞食也正是对强势的消解,可爱情不是折中主义,她欲求的是彼此谦卑的抚慰。

最后,“我”和薰孩子般地玩起跷跷板,这是不是对童真之爱的一次回敬呢?至少他和她大概都懂,爱一个人也不过是细水流长的幸福积储。译者林少华为全书提炼出“爱情拒绝物化”这一暗示,其实尾声处的象征不如用“爱情要找回自我” 更为贴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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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镜头》:现在是无限的

四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网游幻知世界里重构了一份真实,那个世界表象看起来比现实更具迷惑性,但孩子们正在努力找寻迷失了的爱心,那么笃劲和诚真已然温暖了读者。这个“空镜头”的幻境只是个游戏软件吗?其实更可以看成是网络时代人与人交流的情景梦魇,有入口但不给出口,要找寻人心缺失的爱才可以存活。少年水虎鱼、Speed、Cookie和少女Socks在第一章交替出现的自白,甚是可以代表这时代孩子们的想法。片山恭一还原了行文口吻的童趣后,又赋以天马行空的精神思辩,将现世与虚构彻底融接到一块。爱、社会、政治、性、灾难、宗教等等都缝进了这一数码时代的梦境。

老实说,片山在第二章以后不断更换叙述主角,让我感到新奇,但同时也有眼花缭乱之累。 Speed的调皮,Cookie的诡谲,Socks的率性还有水虎鱼的细致,都逐步浮露出来。这些孩子只不过是聊天室的伙伴,但在“空镜头”里相处得仿若老朋友一般。现实看似被剥离,却片刻浮现在他们怪诞的幻境周边,这些破碎的真实也催促着孩子们去追寻解脱的美好。然而真的返还现实后,这一切却仅仅是真名叫龙也的少年一系列的“闪回”幻觉,他就是水虎鱼,而其余三人在生命濒危之际消失在那个世界,那个获救与消失二选一的残酷生存梦境。最后一章以第三人称叙说的平和与静默,彻底折射出现代人甘愿迷失的耽溺感和麻木心。兴许龙也长久地等候那三个再也无法生还的朋友,僭越常理与世俗去挖掘奇迹,才是真正的最终解脱。

《空镜头》的叙述方与空间穿插,时间性也成了主题的侧影。幻境中的老人说着意味深长的话正点明了片山的寄寓哲理,“所谓时间,既是自己的心影…… 过去和未来都是我们的心如云絮一样变换形状在地面的影子。过去是现在的记忆,未来是现在的希望,现在是无限的。”龙也成了唯一幸存者,曾有的灾难都如烟散去,但他要相信奇迹地活着,因为生存的“目的在于思考神与无限 ”。

音乐性和哲学性的片山恭一

有别于《满月之夜白鲸现》以莫扎特拉开帷幕,《世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运转》里古典与老摇滚构成抗衡的均势,Jim Morrison、Neil Young、Paul McCartney、Jeff Beck、Bob Dylan 一起建构美好的七十年代爱情,同时古典音乐成了爱的形而上寄托或象征。片山恭一以音乐来当爱情信物,这点就不同于村上春树意识符号般的音乐铺设。

他用音乐来舒展清洁,以哲理来开花结果,当然片山会很小心地处理这股夹叙夹议的笔法。于是他的对话与描写充满人性的趣味又不乏知性。治幸些微掉书袋,但谨严笨拙得可爱,是我最喜欢的角色。好比被问及什么是法西斯主义,他回答道“将超越自身理解之物视为异常的心态”,这类随口而出的或精辟或艰深的言谈比比皆是。

片山曾笑着说自己写作惯性般要有中心思想,这是“片山特色”。他的世界覆满统一色调,我却清晰地看到片山恭一试图将爱导向一番哲理的永生,物质的还有世俗的牢笼都不能阻拦它圣洁的渴求。但谁都可以兴致盎然地对其憧憬。

书被压在箱子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翻出来看。对话或场景成了现实里的回忆,那些故事仿佛有着梦的告知意味,静静地铺开,在一个午后。可以兀自想象,故事给了一段旋律一种憧憬,却伤害了一层皮肤。我抚摩了下,青春就已凝滞……音乐虽荡在耳边,但我却相信那是谁在实施催眠。场景理想化的梦境,覆盖了我的现实。我可以凝视你,憧憬你,可不能也不敢走近你……你就是爱。如果说尝试过思索,那么当前就可以闭眼入眠吧。
2005
靠写的太他妈雷了,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