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若无其事的微笑
——方块8。
该出手时就出手,该捞油水就不要剩排骨。考虑太多只会增皱纹,囫囵吞枣与其说消化不良,倒不如说成是猪男的福分,是上天来考验他的那两片肥唇工作是否专业,是对浪费的最大救赎。其实,猪男怀揣着很纯真的梦想。将这个荒芜乐园里的孤魂野鬼都一网扫净,细细品咂来自飘渺幻境的神味,说猪男两只垂耳不闻窗外事是假,他明事理,把一切是非黑白男女神怪都调戏一番这是不对的。可怎么说呢,你总不能对一个出身“圈养”的家伙要求太多!道德栅栏优雅城池文明走廊,这些在猪男脑中绝对是空中楼阁;只要他没有因为嫉恨而把所有的镜子敲破,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他有过去,但过去在餐桌面前只是一盘残羹,他也有预言了的将来,这将来等他离开餐桌后便又化成了讨好正经的鬼脸,皮笑肉不笑这等高超技艺对他来说太难了,遵循主人命令,露个横眉冷眼,实在是很样板化。你说猪男要不要老老实实系上围巾,免得汤水无辜淌落伤及皮毛,可是猪男会说皮毛也会需要发痒的滋润,一切可要公平对待。得,观看唇齿大战而不考虑吧唧吧嗒的配乐本来就无关痛痒,可惜不甘寂寞的猪男总会来句,哎哎你们怎么都不多吃点哇。
犬男到来过了一周后,猪男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从以前的刻薄沉默变成了刻薄热情。虽然还没有毛手毛脚,但近乎骚扰的耳边吹气已经让犬男产生对热度的奇怪恐惧。现在我已不是阶下囚,犬男总要撇着眉以表他的高贵尊严。至于说盛热汤时总要豹男为之代劳,太过天衣无缝的拥抱会让犬男事后犯上皮肤过敏症,这也已经是后话了。
我的手里总攒有眼泪,我也是杀过人的。猪男的海口并不会被揭破,也不会被填满,他总能心安理得地找个板凳坐下沐着阳光剥洋葱,那些没来由的烦恼,其实质总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没有接上起点与终点的圈,一个成人童话小人纪实的阑尾,就好比猪男在磨蹭的洗漱中会不自觉揉着额头上的“∞”,这个无穷,或者说通往永恒的双眸。当然,只惦记食物只勤快做饭的猪男并不会觉得这烙印有什么特别意义,他把它看成是符号,用以区分他的标记,仅此而已。
长期穿着方块领棕袍的他,会对马男抱以不屑关怀不满挑衅,无非是因为无聊。
——你,梅花Q。
马男当初还很跋扈,一心想另寻他宅。但在豹男的某种不为猪男所知的政策下,马男渐渐变得安定起来,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般随时被猪男欺压蹂躏偶尔小反抗小踢踏的死样子。但说他弱,马男会吹着鼻孔让你知道什么叫气卷山河。不过没所谓,偶尔抓抓马男的卷胡子,也算猪男童心未泯的小乐趣。
猪男总想去撕下马男的正经面皮,绝不仅仅因为无聊,挑战冰山也不畏严寒不嚷艰险确是能满足他那炙似火山的大胃口。况且出于前辈的优越感,猪男将命令有机结合在傲慢里,却字字锱铢,生怕见不得马男半点悠闲自足的神情。
正是犹豫,才使得马男眉宇间漾着忧郁,为何要表达自我,为何要把责任推在这双本应用做调情的双手上来,把无可名状的寂寞揉捏一把,再从闷胸中抽出能抵御不敬的礼貌问候。我不必对你披露过往,如同你不必为我脱衣解裤那般。马男失意于一场比赛,本是蓝天白云欢歌笑语的友情救场,要知道种马公园里并不缺黑马,更何况还押着一笔可观的赌金。自诩为王子的人注定要沦为炮灰,挑上裤衩也可跃身百米跨栏。马男那天对人头攒动的景观十分淡然,你言我说的笑谈虽环绕四周但显得十分遥远,归属与群分总有点牵强。正打算推开人墙回去休憩时,被无名之手推了一下,于是他竟这样踏进了竞技场登上了领奖台,那些鲜花插在裤裆里变得十分可笑,你怎知我没有过敏症或者早谢晚绽癖好。
把命运推给偶然是极为轻浮的,总之,他流尽最后一把热泪,乖乖迎接了既定未来。涉河而过,守渡者好言好语地安抚,拉家常,仿佛清风之下一切劫数皆随之溃散,好比那张脸,那张在上爽下痛左欢右爱中无比飘忽的君主之脸。把奖金洒在虚空之河里,因为那边并不需要。眼泪是坚强的爱液,马男并不是不懂这句话,而是不愿意去验证。
当然了,回头总是怅然,这并不代表过往皆失措。公园生存法则教导他,探究总是徒然,隐秘之处自有偷窥者。这也正是马男对猪男的诸多表现无动于衷的原因,他觉得他滑稽,可笑,对他在暗中的放浪痴癫感到无奈。马男甚至不愿意与他有任何接触,点头照面都可省去,只剩空洞的你好。决心又总被践踏,花花草草的招摇示众是为掩饰紧张,后来马男不再讨厌猪男,不是因为对方放低了姿态,而是因一句不经意的寒暄:
昨晚我梦见被你杀了。
虽然出现在猪男的梦中有点令他发怵,但作为无意识的出场,梦的可塑性与主动权依然让马男感到宽慰,那些无趣的云霄飞车就免了,关键是怎么藏尸,以及品味腐烂带来的意外幽香。可以放心的是,马男会施展从公园里习得的梅花大法,让一切血腥举动染上优雅气息,更别提艺术这宽泛的门类也能包容他的邪念之舞。于是他学会了富有技巧的插科打诨,以应对猪男那厚若丰臀的脸皮。能目睹猪头红梅的分层生色绽开,实属福分,马男也开始享受起这般错乱的情景,猪男总会气愤地抛下一句,等着我去找他!
——他,黑桃K。
身为一个正统的他者,豹男没什么好说,继承家业后他没少叹气,对身边走马灯似的来客愈发失望,虽然尝鲜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刺激。把这个圆放大,豹男虽永远站在中心,但环顾四周,他仿佛永是一位寂寞的主持人,灯光把他身影抹除,他也只有蹲下缩好,以索取同情。但没有人会这么看。更别说把豹男划为忽略的那方。一切忧愁都是自讨没趣,豹男的手臂斑纹赫赫写着箴言,假惺惺是无可救药的神经兮兮。
而考究豹男的遗传史也会发现,暴戾喜独占是一脉相承的家底。
出于某种天外袭来的懒惰,豹男没能延续上一代的霸气将势力范围扩个一番实在是少了点出息,但这些对豹男来说,真的不如夜晚的滚床单有趣。
自从犬男被囚后,豹男每晚都掩不住地雀跃起来,这股新鲜劲的持续可算是一个历史记录,毕竟内裤天天换屁股夜夜洗,床伴虽可以划个“禁止触碰”的分界,但总归要有一个可随时越界的存在。犬男的半依半顺十分挠他心,去你妈的我可以给你全心全意,豹男并不需要任何承诺来维持这份并不确凿的牵绊。
那怎么说来着,等待会消磨一个人的承受力,虽然他会更趋向于精神坚定,但肉体注定容易屈服。豹男不会去琢磨心计啊风趣啊这种虚乎乎的东西,他更在乎能触摸到的,哪怕只是一张摊开“你敢”的手掌,或者很快变成“碰我”的拳头。吃点苦头才是快感的掘井之径,让躺在最底下的沉睡者苏醒,然后咿咿呀呀地叫嚷着错过了后悔了活该了的高潮大戏。
当把“春宫院”扣在豹男这座城堡上时,他心里其实很委屈,毕竟这种倾向你我都能察觉但若真是如此,真只有四个人的院子又该有多凄凉呢。这种内部烦恼也无须时刻挂在嘴上,豹男照样威武勇猛,噢,表面风光。
我们该做好准备啦。作为头儿的开场白,豹男显得不够严肃,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统领作用。后来猪男马男纷纷起立奔向庭院时,豹男差点儿就忘了身后的犬男。不过他回头了;他满眼的茫然。是不是要牵着你的小手出去溜街?哦抱歉,我们这里没有街道了。
——我我,红心2。
犬男的疑惑在于,自己到底来干什么?从最初阶下囚的锁闭到现在暖床伴侣的放肆,他接纳了太多以前所未遇到的花样,与鬼脸。如果说这是恩赐的话,那么依然这摸得到骨头般绝望的自己又是什么。他逃离那个房间,并不是为了恳请一份宽厚的收留。虽然现在事实如此,但他认为这是对过去的极大不信任,好像他需要人可怜,需要被照顾,需要激起种种对当下生活境况的热情才行,犬男很冷静,他对豹男的他者身份没有敬畏并无崇拜,他需要的是正常的交流,而非鸡同鸭讲的总与身体擦边的彼此问候。但豹男明显不会给这一点,他直接忽视他的内心空洞,只当他的那个就能完完全全满足他的那个,事情背对背,我们很无语。
你再笑大声一点。
我不会叫床。
要掉下去了,就要掉下去了哟。
天亮说晚安。
值得庆幸的是,豹男不再以“晚上好,处男”来开刷犬男了。可渐渐地,犬男觉得又缺少了点什么,难道真是需要羞涩地反驳才能大声填充这头身错接的尴尬?当豹男看穿他这种苦恼时,十分帅气地拍拍犬男那总会缩下的肩,别担心,我知道你只有一颗红心向着我。
还有一颗……
还有一颗?
……原来已经坏掉了。
对,被我吃掉了。
你没有吐吗?
已经吐在你颈下。
我说,你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抱歉抱歉,我忘了。
帮我拿纸巾。
给。
剩下的总是清理残局,剩下的手脚都会很尽心尽力,犬男以为自己就是天生的奴才命,但却没有人愿给个褒奖。这也不值得伤心,与差点被死亡压倒并强暴的夜晚比起来,根本不够上悲的床。等犬男真正收拾妥当,想舒舒服服赖在床上看一会书时,灯却该死地灭了。别玩高雅了,别用眼了,用手来解答,用嘴来推理,用你那白净净的屁股来写结果吧:你是个混蛋,混蛋是用来喂马桶的。半夜总要上两次厕所,二楼走廊的尽头也没有灯,如果跌跌撞撞地倒过去,是不是就能马上知道这一颗红心被埋葬的幸运之点。有没有四叶草七色花,有没有九尾狐的闲庭信步,有没有十八罗汉的送魂上西天。打住。犬男知道那时自己肯定被肢解,头颅会重新泡在花瓶里,真希望没有翻白眼。
——牌局开始。
总之他们都出去了,那么也跟着?
挖地洞这种苦力活自然是马男的分内之事。猪男一边擦着汗一边指挥着搬运工将棺材摞到指定区,豹男摸着下巴发怔,犬男两手空空一抓一把湿汗。记得当时豹男非常坏心地手捧菊花戳至犬男的鼻下,闻闻看,这可是尸体培植出来的绝品,菊花啊就是要这样种才对。
但那些都是无头尸诶,犬男老老实实把惊叹留给碧空。还是蓝色够治愈。
喂等等,帮我把这个放到101房去。
好好,又是死人脑袋。
为什么都没有女人头,这世界太任性了。犬男惴惴不安地回到走廊,数着房号,却还是走错了方向,怎么搞的,双手捧着的脑袋被截去了耳朵,还怕我说坏话么。换个方向,再推门,从架子上头取花瓶,这回,粉蓝色吧,接下来是怎样?手旁的爱液之水不多不少刚够一瓶,原来如此。我会为你哭?做梦。
背光的豹男身型很凶猛,但又如何。当他转过头来露出若无其事的微笑时,犬男只想一拳砸过去,或者一脚踢在胯下从此绣花针闯空门,再或者,直接扑上去用奇迹般两倍气力将豹男推向已近三尺的坑,再见了,混蛋。
——快点,出牌。
还差一个结尾,结尾之前,请问这夏天会如期结束么?
不会,我们只有夏天。猪男很爽朗地笑了。
TBC
04/10/2008
Today in History
2009 • 混乱否定论
2005 • Twenty Years With Fee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