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框中的故事已然结束。相遇交心,最后囚禁在方格之内。时光带来了恩惠,黄色充溢室内,火焰中的眼神坚定,带有爱意,那仿佛是虚拟出的情境,没有人能从困室逃脱,于是所有人都无条件信赖对方。烟灰掉落下来时,噪音恰好停寂,报纸上的头条被戳透。消失,跟死亡一样沉重。
W如往常一样准点等在楼道口,手中转着钥匙圈,口哨声时有时无。并没料到那天是新的开始。W回想起过去的那些捣蛋行为,无厘头笑话,记忆和面孔逐渐模糊,仿佛从未发生过。从未发生的突袭,在邻居大叔的脚步声逼近时,鬼脸立刻转化为失落。W将钥匙串塞进裤袋,闷闷然前往学校,路上遇见损友,损友说今天有突击测试。W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融入人群。抹去痕迹。抹去身份。抹去所有的确定。老师像往常一样口若悬河,窗外是空无的漩涡。被吸进去。翻滚,旋转,爬起来。
站起来。W站起来将来者猛然一推。随后才发现对方跟自己长得几乎一样。似在照镜子,W与来者保持距离,却情不自禁地比划着同样的动作。来者说这是噩梦。W说这是现实。听完漫长无比的记忆考证,W皱紧眉头,人生中第一次严肃的思考,好吧,取个名字,M,镜像而已。这并不是恶作剧,M拍拍裤腿上的灰,说完就向前走远。W疑惑着跟上,没迈个几步,差点颤抖到跌倒。列车呼啸而过,从远方到故乡,串起漫长的拼贴记忆。空洞在心,抽象是身,W反复回头确认,来路并未消退,穿梭而去的是不再来袭的悸动。
M轻蔑地笑了。不会有特殊玩法。所有的路数与结局都已确定。黑压压的云在天上追赶,荆棘暗示。这不是梦。喘息与呼叫放逐在瓶中,无需解答。这不是梦。待亲吻进化成夺命杀器,幻想剧场即刻散场,黑暗如影随形。黑暗是梦。M说,外太空的星球王子正寄居在地球上。有一天会有战争,在此之前,强抑期待带来难以名状的快感。
后脑上的漩涡有个奇怪的印记。W盯着不放,仿佛就能传送回另一个现实。一圈一圈,没完没了。眩晕下的身影变得颀长无比,扭曲,挥舞着嗜血利爪,将一切未言的假设都擒拿在手。W追上去,与M并肩同行。目之所及的乡野安宁如画。这一侧的微笑隐藏着什么。这是面具。两人心照不宣地收回视线。紧接着M突兀地说了一句,到了。
熟悉的楼道口传来阴森的凉风。身后的脚步毫无预兆地碾过。有颗篮球尾随而至,一弹一跳,W正要扬手接住,却被M抢过。这不是游戏。一本正经的面容带有W从未想象过的信服。眉目之间写就的笃定,让半暗之中的M增添几分雕像感。W用力敲敲M的脑袋。M不管疼痛地自顾上楼。家里现在没人,把惊喜留到最后无疑会烂到不成样。推开门,W很快找到最自在的角落,坐下来。
敲门声响起时,M有点诧异。W满心期待地打开,那个熟悉的身影钻进来,叫嚷着无聊,该玩点什么。M问J,是不是又忘带钥匙。J嘟囔了一句,备用钥匙也不知道被哪个混蛋玩丢了。M拿出大富翁,摊平地图,摆好棋子。J抱怨道,两个人怎么玩?
W匆忙收拾好一切,J也准备着告辞,正在那会儿,W的父亲夹着公文包推门而入,用质疑的眼光看了W一阵,然后什么也没说进了里屋。J轻言轻语,下回继续。
M踢踢沙发边的篮球,出门吗?J的回答模棱两可。两人望着时钟跑圈发愣,随后不知谁提议去捉虫。晌午的日光浇灌着树叶,知了百无聊赖地叫嚣寂寞,身影重叠,笑声散落。
W还记得臭水沟边上的秘密会议,一切的探索止于玩笑。M还记得那个夜晚的萤火虫行动,所有的光亮藏于泥土。W对J说,空间真是奇怪,假如见不到面,对方就像不存在一样。M对J说,意识真是奇怪,睡着了,就跟死去一样。
J笑了笑,把书本合上。所有的怪谈都是黑暗的造物。它们爬上床,伸出爪,盖过亟待沉睡的身体,将美与恶繁星般撒落。怪兽舔舐恐惧,空间吸食寂寞,大抵如此。
M按捺不住,接二连三起身。太痒。根本没法继续下去。J无奈地靠在抱枕上,示意电视即将播放动画片,游戏无疾而终。W埋怨自己的肚子被J的髋骨抵得难受,百般调整姿势,尝试未果,J泄气似的拍打W的脸颊,指指茶几上的烟盒,禁忌再度燃起。
只是无聊。M有一次拿出父亲的警帽,戴上,站在J面前炫耀有多威武。J总觉得好奇,逼迫W穿上正装,帮忙系领带时情不自禁想出谋杀戏码。M与J并排坐着,直视着镜框中的人,假想永不会实施的仪式。W与J前后躺着,一人凝视黑暗一人端详肉身,绵羊飞跃,机器人起舞,荡漾室内的许愿不知觉间渗入肌肤。
J一直想问,还记得那次接吻尝试吗。M说不记得,吃完蛋糕后几近昏沉,在床上蹦跳欢腾,坠入了梦乡。W说记得,房门外父母还在,而X也躺在这张床上,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大家的初吻就这么献给了彼此。好像没有任何感觉。没有所谓的电流触动,所谓的心跳回忆。只是嬉闹行为。只是无聊。
事后也没有带来任何更进一步的亲密。W很喜欢嘲笑J的发言,发展到后来,甚至会趁其毫无防备扯下J的短裤。M坦诚那不过是一种取乐行径,对树立孩子王形象毫无裨益,就连勒索也是一种随性的依赖方式。J试过不搭理W,转而与X出双入对,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现状,中断了一意孤行的冷战。
M的惊诧转瞬即逝,打开门,那个熟悉的身影钻进来,叫嚣着无聊,该玩点什么。M将疑问藏在心底,给出诸多选择,平静地坐下来。有时,沉默是为了更强烈的爆发。J伸出手,拉拽起火焰中的幸存者,救援,再陷害,乐此不疲地折腾着新奇玩法。不过是学习。蒙着面的恶人,不会叫,不会咬,W非常清楚底线在哪里,沉静地躺下来,忍住笑,任随冰凉从天而降,投身地面。投身无限旋转的黑洞。
交/错/的/轨/道
对的。就是那样。不要随便乱动。
指令毫无情感地输出。操控无声无形地施展。被爱宠的玩偶,被遗弃。被激怒的战马,被残杀。撕碎的奖状,满地都是。斗室内的争吵如回锅之肉,漫不经心的应对,惊鸿一现的笑声。拉锯带来的木屑,异常刺鼻。是谁揭开了未知的序章。是W打开了期待之门。是M推开了欲念之室。是J合上了秘密之书。
这不是旅行。这是奇异之旅。
J进来之后,便披露了告别计划。M对此无动于衷,相信说笑不相信陈述几乎要成为惯例。故事会有改变。人生一成不变。M拉开窗帘,让午后的日光炙烤J,蒸发J。幻化为地板一道邪影,插入时光洪流的漩涡,交混为无。M握紧拳头,却捶击自己的脑袋。J目不转睛地望着火光中的人影,渐长渐大,扑面而来。M倾倒在J的肩上,如残留的枯叶。枯叶蜷曲,微微翕动。J缓慢地将M扶靠在椅子上,解开最上两粒衣扣,抚盖眼皮。随后J翻出写生簿,事无巨细地勾勒光影与线条。M间或咳嗽,颤抖,重又蜷曲起身子。J耐心地安抚。J完成沉睡画像。J亲吻着M的额头,掐死了对方。
W喃喃自语从这到那会有多远,不慌不忙地将茶几上杂物整理到下层夹板,带着傻笑催促J赶快坐下来。开始游戏。J将手中花环不偏不倚地戴在W头顶,是勇气皇冠。W并没排斥。脸上的淡妆。身上的彩饰。所有的不正确举措当中总藏有最正确的借口。W扬起双手,迎接最惊喜澎湃的礼物。J伸出无数只手,虚幻地索取虚幻的爱。W说烦了爱,随手一抛骰子,一六,二五,三四。移步走动之际,J隐约其辞,不曾兑现的约定字字句句回炉重造,所有的僵硬沦为摆设,所有的沉默恰成反讽。W说,还记得那次一起去旧塔下玩水吗。所有人都挨个跳下坑去喝生水,只有J抱膝观望。W召唤J,J摇摇头。当一切激将与嘲讽都过去,清风吹干了掌心汗,J猛然跳下来,滑步,磕头,陷入了昏暗。W望着正伸着手的J,身影逐渐透明,只剩下那双索求的手臂,最后手臂摇晃了几下,也没了。游戏结束。
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太阴郁。来,先做个鬼脸调整下肌肉。亲吻是春天,触摸是夏天,拥抱是秋天,呼吸是冬天。
无/尽/的/书/页
翻来覆去,从半空滚至半夜。读取存档,再度尝试,再次挑战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空中城堡如此美好,纸兵纸将捧腹大笑,空无的内心,或者,虚无的理想。从现实到艺术,再从艺术到现实,翻山越岭,只为一封旅人献给旅人的信。信上直言,再挑三拣四,将错过最美的风景。看风景到底有何意义。W仔细审视着M,那也许是另一个自己,但并不是梦幻的自己。M拎起花瓶,向W砸去,花瓶从头顶砸落,碎片满地。W大呼一口气,毫不在意地踩着陶瓷碎片从M身边走过。
父母亲正好前后脚进屋。M咬着铅笔抬抬头,算是打招呼。W无视状趁着关门缝隙溜出去。刚下了几级台阶,又折回来。踱至对面的门前,举起手有些犹豫地敲了两下。并没抱期待地等了十几秒,最终跑下楼。
沿着铁轨走了很久。随意跳出。
损友说,这本书越看越厚,头都是大的。W用本敲了敲大头脑袋。芝麻开门。铃声救命似的终于响起。每个人都纷纷卸去戏中角色。天色阴沉,巨兽摊着无味的长舌,垂涎幻色。回到楼道口处,W疑虑地往后打量,无处之球随即飞来,弹跃,两手抓紧,匆匆跑上顶层。不等喘气声平稳,W敲响对面的大门,一四,二五,三六——
end.
01/08, 01/18, 2015
[重奏]:
2011 - 你 + 我 + 他
2012 - 你 + 我 + 他
2013 - 你 + 我 + 他
2014 - 你 + 我 +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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