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已化土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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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这是爱情小说,倒不如说死亡小说更为贴切。一开篇哈尔便以郑重的口吻道出:“我对尸体没有兴趣,我所感兴趣的只是死亡本身。”后来我们知道这是他在事发之后的发思,但也可说成是他成长心灵挥之不去的黑色意识。哈尔用他破碎语句的日记片段及各色涂鸦竭力向我们呈现一个知足而乐的哈尔,一个沉溺在短暂七周内与巴里相伴的哈尔。他头发金黄,身材细长,对冲浪痴迷,也因自个儿乘帆船“筋斗号”时船翻而被巴里所救。于此,他再度踏上寻找心灵伴侣的魔性旅程。

两个人的纯粹交往,先剔除暧昧不明的暗示,再脱离一番欲念的樊笼,其实说到底哈尔和巴里的关系单纯且直白。哪怕后来哈尔用不同数据来统计自己与巴里七周内的生活情形和相爱隐喻,事无巨细地描摹着这情愫从最初的萌发到最后的开败以至癫狂。这其间并没有情欲张着魔性的双爪蛊惑两少年的任何一个,但最后还是一个死在另一个的面前。虽然忽略了其死亡过程,但阴暗的生存意识自始至终沾染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对于十六岁的哈尔来说,最重要的心灵伴侣巴里在十八岁的关口与死亡亲吻而去,其次才是爱人。

钱伯斯玩着聪明的伎俩,把性与死亡两大主题掺合进一部少年小说里,并且好不得意他处理之高妙与圆整。最初哈尔一步步拉近与巴里的心理距离,俨然一少女仰慕情怀的自然流露。而渐入佳境后,俩男孩间的同性之爱绝不会让你感到别扭。他们洁净且贴心,他们只是需要着彼此,他们再没有可依靠的。或许是一场隐晦的冒险,谁和谁也不能保证出路的坦荡,就如当初他俩都无法预知自己谁会死在这认识之初。钱伯斯将一切都赋予隐喻的形式,例如性,“接着他给了我一件特别的礼物,你希望在场吗”,两男孩的作爱就成了美妙意象的给予与被给予,读起来含蓄而平静。

隐喻遍布了生活的细碎之处,睡一下都可以碰及他人的私隐。那天巴里带着哈尔乘铃木摩托兜风,撞上一群摩托少年们,两相抵触,甚至后来大动干戈。带有同性恋倾向的摩托少年们自问自己人,我们是兔子吗?耳闻这样的俚语,谁也保持沉默。

如果不正常已然发展着,谁也不指责,当然不成罪过。尤其,谁又能定义何谓正常何谓不正常。哈尔与巴里亲密无间,起初巴里那大块头的粗壮母亲笑脸看着哈尔与自家孩子相处,她隐约知道巴里的倾向,但更明了孩子的当下快乐才更为重要。于是,她颇大度地想把自己的家当音像店全交给这两个孩子管理。要是故事一直这样,那简直是王子与公主的同性翻版罢。

卡丽很早就出现在故事框架内。站到哈尔面前,她站在这个性意识甚起的男孩面前。在海边卡丽说了句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吧,就消失在哈尔面前。后来等哈尔与巴里交往甚密时,两人与卡丽碰上,又是在海边。那次,哈尔并未多介绍什么,巴里便也随卡丽走远了。

其实哈尔对卡丽也有性意识的欲望,但对巴里全心全意的依赖似乎比它强多了。巴里则完全是谁来谁上的性子,两个人差不多都是境遇性同性恋,但矛盾也在那一刻埋下。背信弃义,成了两男孩间的争吵。甚至于把与卡丽的做爱当成了吵架的佐料。

谁妥协,谁挽救。谁也没停止发狂的最后宣泄。然后巴里为了追赶突然跑出音像店的哈尔,骑摩托出车祸死了。哪怕还在生气,从收音机听到死亡讯息的哈尔,也还是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停滞了转动。

故事演变到如此境地,似乎也该结束了。但作为哈尔的回忆日记仍在继续。回过头来看前面的线索,有个叫J·K·阿特金斯的女律师一直穿插着她对哈尔的访问笔录,若隐若现地把结局提到前头。钱伯斯格外喜欢玩弄某些文字游戏,虽说少年口吻的笔触确实亲切得真实,他仍准备好另一面的技巧留给少年之外的读者欣赏,大量的镜头回放,叙说倒回,稚嫩的涂鸦,还有剪报、笔录等穿插在日记文体之中,而脚注也成了小说故事叙说的一部分。他故意挑出一些直接性的线索,针对着主体,像这句话“尸体令人恐惧,它们害我非浅”。其后作者立马重述意思,“更正:有一具尸体曾对我伤害非浅”。以哈尔的口吻道来的尸体自然就是巴里,这是在开篇就点明的事实。我们心知肚明地接受了既成死亡,也还要看着他回忆下去和生活下去。

确实,只是一个男孩死了。那个英国小城并未多改变什么,世界依旧运转下去。但对于丧失了七周之乐的哈尔意义却不一样,他有一个约定或是使命去完成,去跳舞,跳舞。

最开始他是格外想见巴里遗容一面,无奈巴里母亲戈曼夫人对他有强烈的憎恶感,哈尔只能找卡丽,与其合谋导演一出戏。于是钱伯斯又写起双人戏剧,来表演哈尔扮女装去看望死去男友巴里一面的荒诞一幕。可哈尔伸手去摸巴里的脸时,戏顿然被拆穿。他和她奔逃不息。

约定得很早,实现得也很早。第一次与哈尔做完爱,巴里挽住要回家的哈尔的腰,说出自己要对方守护的约定,起先哈尔觉得莫名而持有犹豫,可为了爱他的巴里答应了下来。

谁比谁先死,活着的那人就要到另一人的坟墓上跳舞。

哈尔离经叛道的坟上起舞由此看来仅是遵守盟约。哪怕第一次失败,险些挖掉戈曼家的坟土,第二次也还是踩着月光再来疯狂起舞。哈尔被潜伏着的巡警逮住,然后什么也都不解释。可一直保持着界限的戈曼夫人却要提起诉讼。这才带出的女律师辅佐了情节。

之前哈尔身心俱疲时,在巴里家洗热水澡,如此发言感慨:“热水澡是——避难所/安慰剂/滋补药/弛缓药/清新物/人工呼吸器/修养疗法/精神振奋剂/反弹器/活力剂/康复药/复兴剂/精力恢复剂/重塑自我。”他坦言怎么一长串的形容,其实也只是借热水澡来形容出现在他生命面前的巴里。

哈尔一直想找一个可以共同拥有心灵魔豆种子的伙伴,邂逅巴里,便坠入约定终生的誓盟里。巴里给出另一个约定,却最终了结生命。谁也没有错,两少年的青春正在肆意生长。波浪与浮腾的音乐,还有沉淀的文字,都衍生一群成长的狂热精灵。他们俩,谁也没有说过谁爱着谁,最终的背叛似乎不成立,仍成了彼此的痛。

巴里一开始探险着叫哈尔的这艘船,而后习惯,随之有厌倦感。哈尔依赖坚实可亲的巴里,并想他全心属于自己。一方占有,另一方也是占有,不同的是追求的终站。巴里征服欲一旦完成便想完成,想寻找另一目标完成征服的快感。哈尔习惯强势的占有后,死心塌地要守住对方,将爱养成长久的开放。

最终死亡从虚无的弘光中遁生而来。那么突兀与决绝。没有死亡场面,但有足够多的死亡意识。作为哈尔的文学教师奥斯本协助他回忆紊乱心绪时曾说过,你满脑子都是死亡,还有什么意识可言。巴里没死之前,哈尔也滋生着晦暗的死亡情结,以安抚无趣的生活与心境。

于是,深入少年心境中的现实成了一场幻觉,“现实的世界只是没醉酒人眼中的幻觉”。谁都可以随时行乐,尽情地贪图感官快乐,谁也想活得畅快,同时谁也可以轻易死去。作为孤独守望者的哈尔一直虔诚地期求一位真实的心灵伴侣,作为一个支柱,来抵挡现实中无法以力量抗衡的失常错乱洪流。这洪流里有什么我们不知道,但哈尔天真得只想等洪流过去后好好长大,和他最真心的朋友。

他人坟上的草总是更绿。一点也不清楚这句话的叙述者,是哈尔还是作者钱伯斯,已不重要。当哈尔把月光的轻盈舞进向亡者之灵致敬的舞步中去时,当不和谐的场景搭配上流畅自如、已抵达忘我之境的跳舞者时,当颗颗思念的汗水淌下并渗进埋葬之土时,那些草兀自生长疯狂成群,同时也向世间张显着绿意,那里凝结最无私的爱。哈尔没有流泪,谁会等候在那个高潮之刻静默地感动呢?巴里笑着说出约定,如今他会笑着看这快拍的青春死亡舞步么?

此处自然是全书的高潮,是钱伯斯不吝笔墨铺垫而出的终极之舞。谁跳了这场舞,读者也许会原谅谁。互赠的爱,像一份脆弱的礼物般化土成灰。可哈尔与巴里性格上的自私都真切袒露着,可以不喜欢他们但不须指责他们,因我们热爱这个故事。就像他们带着青春特有的狂热热爱着彼此。

生活中布满了坦荡荡的危险迷局,我们无法热爱并都厌恶着,但还是得热爱那包容我们的整个生活,那本身并没有暗喻。相互约定死亡之后,就裹挟着彼此曾拼命找寻包容自私的爱,跳舞也成了祭祀的形式。哈尔在死亡过场后,以文字生活来反省自我的脆弱与任性,把自己拉回到生活的意义当中来,巴里作为生活热情的礼物已成灰已逝去,哈尔必须在缺失状况下生活着,他还没长大,于是焦虑地徘徊不前,等待着,但总有另一个朋友闯进他的心灵世界。

当他与那冲浪男孩在一起时,哈尔成了对方的礼物,我们都不在场,但都可以想象。生活以一种不在场的状态,注视着人们的种种放纵,最终每人都感悟到生活之礼化土成灰、化枯为荣的恩惠。

在生活之核,爱决然抛弃了性别,心灵相知即可。钱伯斯总是在卖弄聪明,他说也不全是理想国度的大想象,“我们每个人都以某种方式摆脱了自己的过去,——惟有这点最为重要”。

年 花

from 《百鬼夜行抄》之“盗花者”

花守

那天似乎阳光灿烂,她虽有点意外地看见我跪在面前,可笑容依然恬淡。叶片打过来的斑驳阴影延续了她的微笑,我亦低下头吐出自己的请求。有时候想挠下头掩饰些许不自然,但我宁可相信瞬间里的真诚。

庵主。请你救救晶小姐。

我当然知道她会很为难。但自从律说了花朵的事后,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来请求她帮忙的心情。我说前头已没有路了,可诚心的使者还是会把人带出黑暗的。什么时候自己无能为力了,还是残留着对他人的信任。她单手挽着花束,洁白的花瓣呈显出丝丝时光的纹样,我知道那是人灵魂的时间。

她后来会对我说,不可轻易乱用花朵。是对佛祖的敬献。

我后来会对她说,那就用我的生命罢。将其换成救人的花。

结果使了劲抬眼看,自己的头顶也只生出一朵。而我已不记得她大声惊愕我往嘴里塞满花种籽的表情。或许这种命中注定的玩笑也仅有愚蠢的我拿来忍受,就算是无力的玩笑,上天也不会轻易让诚真痴心者落泪。那是我的信仰。我会坚定地对她说,就算只有一朵,也要拿去救晶小姐。她说,可你马上也会死去啊。那刻我是沉默了吗?早就对所谓的人生无所谓了,我本来就是三分人七分鬼,现在活着仅仅是幸运的遗光。但晶截然不同。

我会坦率地说出晶是我最重要的人,哪怕眼前的她会感慨单纯又愚蠢的爱恋。而我依旧低着头,假装没看见庵主她双眼的晶莹。

风轻拂而过,就像死亡不经意便带走了许多笑容。我只想起与晶牵手的那个夜晚,不管有多宁静,我也只管她有多害怕。夜光下的发泽亮质明晰,眼眸的暗语让我努力尝试解读。可那只是表面夜色温柔的晚上,无人能看见夜行袭鬼的踪迹。她只是想保有什么,恰恰正是我要维护的。

可握住她的双手我迫切想让她感受安全,此刻男人才会明白女子纤细柔弱心性的吸引力所在。我不停地要她放心,自然不愿她再受任何伤害与惊吓。

三郎,你会在我身边吧。她望着我,一声留恋。

当然!不会远去,决不。我抚过她的乌发。

是的,我会在你身边。即便你现在静静躺在医院,我也会去守着你。等待你生机的再度吐绿。即使你我的生命都只剩下一半,那也没什么,只要在花朵未谢尽之前,你与我不可再离开。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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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gina | 叶生花

四 的 话

好激动。写的时候就是脑子很死地往文字的角度里钻了,牛角尖。我通常都是习惯在某个特定的氛围下写东西,这次也是一样,歌曲是那些淡淡哀伤氛围的拼凑。

想拼出一个灵异故事的氛围,所以没有交代太多的背景,大家如何想象也当然是件自我的事情。文字不应该是过于拘束和定性的东西,它应该仅仅是一个引导的位置,所有的理解都是个人的狭义,阅读并不存在广义,我们所看到的东西终归只是一隅。

当然我也是一样,我写出的东西,也许当时的原因仅仅是冲动或者某一个细节的延伸,但是却能在更多次的阅读以后找到更多我们的影子。

我很喜欢侧面这个词语,因为我觉得牛的侧面相当流畅而完整,是非常细腻的物象。嘿嘿,里面还是有很多个人元素的……比如说在公车上拍外边这种事情= =

我说了好多废话还是要回到正题,牛牛要快乐呀一直快乐。

叶生花

by Ag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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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近乎透明的目光看着他的侧脸,伸手抚摩那条边界,因为她不想忘记这只属于他们的语言。他们之间,就如同那肥皂泡所凝聚的膜在阳光的浸透下所漫溢的色彩,五彩斑斓得美丽令人心生触摸并牢牢掌控的欲望。无言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消逝得没有踪迹和遗留,完完全全地粉碎在刹那之间的激情。

[你,我,我们,什么也未留下,什么也再找不回。]

[叶,你是否听得见。我是你的花,只为你盛开的花。]

无能为力,微弱的声嘶力竭。从小就因为这几近偏执的执拗让大人头疼,单薄的眉尖凝结成的小小的结,如何也无法绽放的蓝紫色丁香,也许要形影相随。

直到永恒的终结。看不到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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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小懒语录

[奇遇,树也要燃烧才好,那音律的和谐正来源于你]

[雨落,谁说相遇是缘分,我相信那是色彩的玩笑]

猪小懒语录

from 牛·不完整语录·抄

今天很热,明天有雨。我们这没星星,我自己造星哈哈……

自然,你仍想忘掉从前。可要知道在这里你已不是从前的你。那原本就很搞怪的声音说起着郑重的话显得十分滑稽,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仿佛是去向世界尽头。那声音继续在说教,我会以某种方式带你抛离过去,但无法令你忘记,忘记是……

终于出现第一个行人。小女孩撑着紫花伞从左侧小巷子里挪出来,雨静静地落下,小女孩抬起穿着套鞋的右脚去踏街旁的小水洼。

雨伞忽悠从小手脱落在地。猪小懒赶过去拾起,但弯腰之后便发现小女孩已不在跟前。而从右侧的小巷走出来,手里撑着粉红色花伞。仍是穿着套鞋,仍然调皮地去踩大大小小的水洼。随后,猪小懒不用揉眼也可看见花色不同的雨伞女孩涌进这条大街,宛若万花筒的扩散。

同一个小女孩变着花样玩转这个雨天。

猪小懒撑起手里的紫花伞,心想要快点赶过去。后面那撑着湖蓝色雨伞的女孩叫住了她,姐姐,你是要去跳舞先生那儿吗?

她俯下身摸摸小女孩的脸蛋,笑了。小女孩从碎白花上衣的衣角处掏出一个小玩意,递给猪小懒,并很认真地告诉姐姐很有用的东西。要不是彼此都撑着伞,按原本性情的话,猪小懒会立刻热情地抱住小女孩。她是如此可爱,而我呢,是不是只因过去就看清了年华的苍白。猪小懒同样有礼貌地向她道谢,并嘱咐回家途中别太贪玩,要小心雨再下大。

她很天真地说,我万能的伞会保护我,姐姐你看,不是也在保护着你么。

后来猪小懒行走多时,在满是撑各色雨伞的小女孩人群里,终于抵达这条街的街口。她当然知道前面是郊区。不经意间瞧见路牌——“幻伞街”。她很自然地合起雨伞,阳光早已爬上她的额头。

每到这种情景,必有一个动作是回首一望。猪小懒也不例外。街道曾簇拥成群的花伞们皆消失,那小女孩背对着猪小懒继续踩水洼,套鞋的激水声在街道空间内漾开。整条街也只她一个行人,一派清幽。

而她已经走过不能回头的路。古怪的声音再度发表与猪小懒有关的言论,其实她第二次听到这声音时,已站在了跳舞先生的面前。而这声音正是他的派生。

呵呵那条街你以前是从未走过的吧。这正是带你抛离过去的开始。跳舞先生变戏法似地从头顶上方抓来羊角面包,从风衣后端出一杯果汁。他以这些来款待宾客,未免过于寒碜了吧。猪小懒却不知道这是她在跳舞先生这里吃的唯一一份正餐。毕竟,那条羊角面包啃得牙同,果汁喝得胃酸。

那时还可以听见流言的喧哗,现在就寂静无声。跳舞先生锁上房子的玻璃门,在夜光下走入郊野。猪小懒侧身望着窗影迷离,并不知明日会有多自在。

跳舞先生用风衣把他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的。即便是刚认识,猪小懒也有上前去扒下那讨厌风衣的冲动。他说,好好睡觉吧,我一个人去沉淀欲望呵呵。欲望,这是什么东西呀,猪小懒伸手摸进口袋,那里有傍晚小女孩给的玩意。

掏出来,放在眼前看,才发现不过是用彩纸叠成的星。但由于不知混合了什么,结晶成为表面褶皱的球体。猪小懒起身到窗前,对着月光看纸星,尝试弄清其纹理,但也是徒劳。但是发现夜空是惨白的孤月。

她不禁笑了。嘿,星在我手心里。

还是睡不着,夜才开始,而昨天已然结束。能用嘴唇绽放的东西,在这种时候已经无意义了,而借助于手指的,快要痉挛。我不是我的,那又是谁的?

她根本睡不着,他心里很清楚。他在天台上抽烟,然后用影子揣度着夜里的她,嘴角轻佻的笑化作枯败的花。他用影魅惑了她的心,用小世界圈定了小幸福。

猪小懒翻来覆去,但也不会呼唤他。影披上夜的斗篷,然后保持一定距离地观望她的睡眠,饶有兴趣的。影说,猪啊,你不是要我爱上沉眠中的你吗,可现在为何又不好好睡去。

当然,猪小懒是听不到这句话。闻着飘来的烟味,竭力抓紧真实的温存。手指不禁一阵痉挛。她明白自己爱的不过是这过眼余烟。影说过,你也要抽烟,我便可从你的气息里嗅到你释放出来的寂寞。

那是不可能的。是妄想。猪小懒拧他的耳,只轻轻一下。

她是睡不着的,他早已料到。然后猪小懒趴在阳台上,望着楼下。她知道已无法走出这栋房子。跳舞先生作好了一切措施,妄图赋以一座活牢。当然目的是好的。于是等到夜泛白,跳舞先生踩着露滴归来时,猪小懒用无奈的眼神瞪着他。可跳舞先生开心地说,我就知道你会以极大的热情来配合我的步骤,瞧,一夜没睡是吧!猪小懒淡淡地回敬,也别抱太大希望,我是分裂着的。

真的?对这我很有兴趣。此时两者的谈话仍是隔着阳台,可跳舞先生单手便轻易推开玻璃门,根本不用钥匙。看来只是假想的禁锢啊。猪小懒吐了吐舌头。

其实你完全可以从那里跳下来。他说道。

我?不摔死才怪呢。猪小懒稍稍离远了阳台护栏。

跳吧,跳吧,有我在这!我是跳舞先生啊。顽皮的声音催促着她。

睡不着的她,已被他猜尽了心思。以前不管怎样,她也要赖着他唱歌,她嚷道他拥有暧昧的嗓音,又有可爱到家的变调。影按按她的肩膀,饶我饶我你就别让我出丑。那有什么关系,她又要扬手去拧他的耳,你的丑只我一人看,别人又不在。他沉默数秒,然后说,好,你很无聊对吧。她拼命点头。那我也为你做点事,他爬下床从椅子上的外套夹层里摸索着抽出两根烟,点燃一支就塞进她的嘴里。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被烟呛到。随后他含着烟吐出模糊的字句,吸烟就会吸走你的无聊啦,剩下的就是全然享受……

猪小懒躺在他的怀里,手生硬地夹着烟,还在微微咳着。影拨着她的发,轻声说,嘴里本来就吐不出什么好东西的。她说,是你自己承认你是狗的哦。影大笑,好的,反正你是猪我便是狗,猪狗不如一路货色。猪小懒白了眼,你贱!

可是,你看我现在嘴唇开始绽放出来的东西,他用右手将猪小懒的头扭过来,是不是很美妙,这比那什么狗屁歌声狗屁口水强多了。

你是烟鬼,我很明白。少来假惺惺的话了。

那尊敬的猪您还想怎样?我也是懒人,并不会说爱你。

睡不着的她,将介入他的生活舞步中去。跳舞先生用右手掌托起她的脚尖,然后施力打起了旋飞,她的睡衣裙绽放的花轮,亦随刻掩合起来。猪小懒差点尖叫。受不了这样的镜头,那我们跳过吧。于是,猪小懒也回到地面上。跳舞先生对她说,不过是尝试飞翔而已,可你完全没有状态呢。

那什么又是状态,任你摆布就是状态吗?

我……没想摆布你啊,只是要你适应给你的和谐。

听不懂,猪小懒干脆抱着肩,好深奥!她知道太阳不一会儿就要升起,而两个没睡的家伙居然在家门口扯淡。随后忽想起什么,便拉住正要回屋的跳舞先生的衣襟,说,你一夜的欲望到底是什么。

他很夸张地笑,你还真是猪,可不是一般地笨。我是跳舞先生啊!!!

停停停!!!你一个身份说明何必带那么多感叹号。我一点不苯,我看是你脑子有问题才对。什么先生嘛,什么跳舞,不就头假装高雅的牛!真虚伪。

跳舞先生,该称他为跳舞的牛了,摸着头上的角,然后堆起憨笑:

“好好!猪小笨,趁着现在兴致正高,再加上大清早宝贵时光不可浪费,我们干脆去打造你我的虚伪形象,如何?唉,你瞪什么眼!睡觉?睡什么啊,睡死觉哪有‘欲望’来得痛快,你不是也想知道么?走、走、走!快把手给我……”

“你是谁啊?”

“我不是我。你又是谁。”

“我是我,哦不,不,我是猪。”

“就是说嘛,猪,别懒了,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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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enty Years With Feeling

现在的音乐是Placebo的20年,如果可以,请静静听完

时间一晃而过,我珍惜的但愿不是虚无

无聊者,迟早等到来自内心虚无弘光的照耀

心沉溺不甘,我们也不能逞强。放松,放松灵魂

二十年

也就是这样。意味着自己走到了大约一半。年华的仓促,谁也都知道。
我实在不能说改变什么或者抵达什么。那些旅行的意义,我始终领悟不到。

我。在十来岁的时候,自以为很懂事。然后想,我只要活到30岁就好了。
真的。这不是幼稚的心血来潮。而是思考了很多年的人生问题。

我真的想好好找个地方,想出一个轻松的方法死掉。当初。
可是,实在没什么好的方案。所以又想推迟几年。其实,我就是怕死。

那天,兔子说,哇,老不死的,还二十大寿啊。
可把我笑死在被子里啦。当然,我也时常嘲笑着自己。

十岁之前,在那个地方。表象宁和地行走,然后消失。青梅竹马也散成泡沫。
十岁之前,狭窄的小镇,终于放开了拥抱。我却早已离经叛道。游离的是心。

十岁之后,我似乎很乖。但接受了一切可能的讽刺。
十岁之后,我家的阳台还是有守望的影子。早出晚归的离开,其实更不想束缚。

那些时日的我,拥有的唯一信念,不过是去旅行。要么是陌生,要么是安定。

我不清楚每年每年的喧哗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想要温存,似乎过头,然后吞尽妄想。

我必须承认我并未有过任何感情的依赖,那些都是冲动或者是欲念。
你可以去找一个伙伴,那是一刻,而不是陪伴你行走的人。高潮后,就翻脸。

黑色的梦。我一直在某样不名物在天空中追逐。压抑感很强。我冥冥地逃跑。
去年,把这个梦写进了小说《彻·眠》里,然后又开始妄想希望。但解救了什么。

其实在那个少年时代,也没什么特别偏激的悲观行为。但老不想活在世上。
现在则想更加清净,一个人也好。反正已经到一半了。

料到肯定是短命的人生。最好在40之前就得什么重症,瞬即死掉。
那只是20年的流转。一下子而已。我现在已等着。

昨夜,和新娘突然扯起了这个生死话题。那是从大江健三郎的《个人的体验》开始的。
我看完。然后觉得那是一个父亲面对残疾婴儿(等于是怪胎)的抉择。那里拥有责任与父性。

我想我一辈子是不可能触及这样的责任。我决不可能与婚姻扯上关系。
现在更想到,也决不想与任何男人同居了。一个人的自私已经吞噬了全部。

或者这才是适合放纵自我的方式。家于我,是一个住所。家庭,是一个群。
新娘在这两个概念上倒很有看法,我认为她可以去研究社会学了。

大江在小说结尾让主人公鸟重返医院,救回了孩子,那样的怪胎也正常成长起来。
但至少肯定会有遗留的问题。而其实大江总是把生存的意念挑出来让我难受。

但我喜欢看他的东西。他把他自己做一个残疾孩子父亲的经历,习惯性地写到作品里。
在自己的树下。什么都是救赎。一切都那么暧昧。我们就别期待健康了。

忽然说到了死亡的时限。新娘说从高中就恪守着36岁死。那么牛你就要烧给我黑郁金香。
我说我40岁呢。她说看来你在我后面了。你要记得给我烧黑色之花。

但是牛很不甘心。于是就干脆想35岁就得重病死在她前头。
那好,她说,我烧一卡车给你够了吧!

什么都不重要。我自私地活。贪婪地享受上天的馈赠。什么时候该停止。
我也就等终结的到来。游戏人生,也是很好的。现在我的价值观说不定有问题。

但何必要积极呢。没有框,没有界。自己带着世界行走。到哪,哪就是风景。

于是,我想已经20年的行走终于有了目标。剩下的是,享乐后死亡。
由于自私。从来想不到意义之类。还有20年的时段,让我很满足。

所以要好好活下。等候着虚无的接纳。那时唯一的方向是越界。生死模糊的心。

那些悲惨的影子挣扎要重生,可谁解开搏斗的绳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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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条兔兔 | 棉棉的愤怒

情人节那天,兔兔除了得到KEVIN的主打礼物——一条ETRO的姜黄拼酒红斜纹超长围巾外,还意外的收到他老姐指定要他送的COMME DES GARCONS的ODEUA 53香水,以及棉棉的新书《PANDA SEX》。他个人认为送ETRO的围巾才比较有情人的味道,可是迫于他老姐的“淫威”,还是买了香水和书。突然就把他老姐崇拜得天昏地暗,居然明白川久保玲的无机香水、棉棉的文字跟兔兔这三个“存在”的内在关系——她她她```还真不是凡人的说.....那天KEVIN有幸重感冒,红着鼻子抱胖狐狸热水袋穿厚厚睡袍扮维尼熊,满屋子都被他生病的气味肥肥地填满,以至于兔子左手香水,右手拿书无耻地轻蔑他自选的情人节礼物时,都没敏感到一丝瘦瘦的愤怒努力挤进来急速膨胀直到爆发:“!!!!!!正式通知!现在我开始认真地生病去了!”咣当!哎,偶这个大宝贝BF终于发威了~~

呵呵,废话少说,本次沙龙的正题是,关注和讨论棉棉——当下中国最具代表性的“市中心”亚文化作家,这个“亚洲凶猛动物”。

棉棉的愤怒
by 发条兔兔

棉棉当然应该愤怒!

这个遭到主流文化生活场景中“正派体面”的大众指斥的“异端”,在以“残酷青春”为代价得到的惨痛经验,却被自我盟誓“我要赚钱,我会成为畅销书作者”的卫慧复制为符号化的“媚前卫”—这一通俗意义上的流行时尚以后,顺理成章地,主流媒体不容分说也把她划归在“以身体写作”的“美女作家”行列。面对自己的作品以“性”与“隐私”的名义热销,棉棉愤怒地嘲笑自己的“出名是一件很狗屎的事!”

很可以理解她的愤怒,因为这也是兔兔的愤怒!

作为青少年亚文化的一个代表,棉棉经历了噩梦般的“棉棉的故事”:十年的“动荡”岁月、三年的海洛因生涯、酗酒、车祸、自杀,以及无数失踪的朋友......这些“本质上可怕”的生活,带给棉棉的是“不可逆转”的代价。因为这生活,也因为这代价,使棉棉才有资格成为“黑暗处”的都市边缘人群的代言人,或谓精神偶像。

棉棉声称:“我的小说就是给活跃在这个城市中大大小小迪斯科舞厅里的问题青少年写的。”她很清醒,“大约有六成读过我的书的人实际上并不能读懂它,因为他们缺乏真正的理解。”于是她异常专注地为心目中生活状态在边缘地带的目标读者群写作。“我的残酷青春使我热爱所有被蹂躏的灵魂。”她确定。

然而,令人觉得嘲讽的是,在棉棉甫被文坛推出(《收获》上发表小说),到后来被炒作成为“七十年代后”的代表作家以及被强行冠上“美女作家”头衔的过程中,或许是出于吸引那“六成读者”的商业性考量,或许是出于安全发表的策略性考虑,或许只是策划者缺乏应有的判断力和精英素质,棉棉的“残酷青春祭”非但没有被有效的确认凸显,反而在大众对于“女作家大胆披露私人生活”的目光投注下,退为其次。引人注目的却是被粗鄙的无聊媒体争相炒作为“异端生活亲历者,用身体检阅男人,用皮肤思考”的表面生活方式。“性”和“隐私”从国内的传媒一直蔓延到国外的传媒和出版社,同一意义不厌其烦使用这一符号标签,甚至更为露骨,把棉棉的写作视为“这个新的,狂野中国最肮脏地下生活的见证人”,以此最大程度满足了最大多数窥阴癖的猎奇心态。

她怎么可能不愤怒!

有更多啼笑皆非的事情。

不少人买棉棉的书是因为喜欢卫慧,同样,更多的读者因为讨厌卫慧而拒斥棉棉,他们甚至都没有读过她和她的文字,单凭看某些无智商不负责的评论或者干脆想当然地就把她当作“卫慧的小姐妹”。(不过他们就是买了棉棉的书,也不会读懂。他们之中喜欢“伪前卫”生活方式的人可以接受卫慧,但绝不会接受棉棉。在棉棉这里,他们得不到他们从主流文化场景当中想象出来的生活方式。她的前卫只会刺伤他们,拒绝了解的姿态只会让他们发现这并不是他们可以理解可以模仿的生活。)

她跟她当然不一样。

不一样得几乎是本质地区别。

棉棉这个“异端”,我们Queer的Queen,以“残酷青春”换来的故事和人物性格,在卫慧那个“宝贝”那里可笑地符号化,庸俗化后“时尚”登场。这些“本质上可怕地生活”带给棉棉的是“不可逆转”的代价和烁烁夺目地伤疤,而卫慧却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克隆一个(群)人生命深处的痛,又残忍地剥离这种“痛”的深刻,异化成“另类”潇洒却失去内核的“酷”。从传播学的视点考量,卫慧的定位是一个居于相对“核心领域”的“畅销书作家”,她目标很明确,那就是,赚钱。“我每天坐在电脑前面10个钟头的写作就是为了赚更多的钱”,为此,卫慧必须要以主流文化的大众为受众。于是她笔下所有的浪荡都无关乎淫欲,更无染于铜臭。每一次ML都由于对无望爱情的的固执追求,是奉向爱情祭坛的自戕。这一来,“爱情圣徒”绝世而独立,倾国倾城之余也暗自吻合了大众的传统审美伦理观。于是以“伪前卫”姿态出现的卫慧反而更有市场。

棉棉跟卫慧最本质的区别在于,她植根的土壤是被视为“噪音”的青少年亚文化(RESISTANCE干脆直接在他的研究中命其名为“抵抗的亚文化”)。卫慧是个在外面搞得实在乱了累了还是会回家喝了妈妈的粥睡觉的“宝贝”,主流文化有她容身的地方。可是棉棉不行,她是回不去的,她跟主导文化群体这个母体天然对立,在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上有不可调和的对抗。棉棉始终坚持自己的“个人化写作”,异常独立清醒地处于“边缘领域”,为“亚文化人群”代言。她是在街上长大的,她为她命运与共的群体代言是她自觉的责任,因此写作更具有某种“必要性”。当然,事实上棉棉的读者群既非有主流文化背景的大众人群,也不可能包括整个青少年亚文化群落的所有人群,真正理解并且深刻反思的也只是亚文化群落在文化上的代表者和诠释者,他们本身就是这一与主导文化群体相隔离的特殊文化语境的创造者。这个圈子由亚文化系统内,或与亚文化系统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自由艺术家、赞助者(譬如“爵士朗姆汽酒”)以及有物质基础支撑的自由艺术爱好者组成。在这个圈子内艺术家居于主导地位,他们用不着解释自己的作品,因为受众已有足够的知识。受众成为创造者的支持群体,抵消了他们在一般公众眼里看到的对立。那么,他们的作品也只能在这个圈子得到认可,稍一越界,便会被肢解和歪曲.因此棉棉总是以鄙夷、厌恶、嘲讽的口吻谈及自己作品的流行:“看着我的盗版书和一些廉价的电子表一起被放在地摊上卖,我对自己说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流行的一天!”

边缘化生活让真正领受边缘化生活的人愤怒,伤痕累累,他们当然要向“意识形态领导权”挑战,不过,也许是时代在他们身上烙上了柔弱的印记,他们天生软弱,于是这种挑战不能象“反文化英雄”那样在政治上,思想上有明确的反对形式,有详尽阐述的“可供选择的制度”。赫布迪奇认为,亚文化的挑战和抵抗是象征性的,主要透过特殊的消费习惯、透过生活方式暴露其“秘密”特性又传递它被禁忌的意义,指出“把次文化与更为正统的文化结构区分开来的,基本上是次文化的商品消费方式”。

说得很明白了。

在这个意义上,锐舞派对、酒吧、地下音乐、酒精、麻醉剂(我们的人不把它称为毒品)、性、某类风格的乐队、DJ、俱乐部文化、类型电影和唱片乃至特有的着装方式和作息时间,对于棉棉及其所属亚文化群体,包括兔兔在内而言,上述那些我们特有的生活方式,都不是可能与公众分享的,那是我们自证互认的标识,是对“正常生活”极为认真的挑战。因为存在这样的“内因力”对抗,我们在世俗生活中不可避免地被边缘化,或多或少地都会付出代价——兔兔的代价就是,被家庭和家庭所代表的那种社会文化背景所抛弃,被迫放弃了优越的物质生活,离开了从小演习熟练的社交礼仪,离开了从四岁开始修习的舞蹈和舞台。要不是后来遇到KEVIN,兔兔也许到现在还会逡巡在那个城市著名的西区,黑暗的酒吧中,以寄生虫的美丽名义,待价而沽。

然而,我们对抗主流社会的文化场景,生活方式为什么会被主流社会的“媚前卫”者拷贝?这不得不说我们的生活方式暗合了一般大众期待的某种新型的生活时尚。

应该看到,被模仿的只是生活在这个圈子里的各类子文化的代表。首先,在这个圈子创造作品的艺术家都不依靠自己的作品为生,(棉棉写作之外,更是一个被跨国公司艺术赞助的俱乐部文化经营者,她的CLUB CANDY在上海僳阳路1088号。)他们本身物质基础丰富,有能力享受主流社会中的大众所羡慕的生活(至于来源你就不用打听)。创作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钞票(事实上他们的作品由于本身的特质不可能有广大的受众群,不会有什么商业效应的,从而与“流行”无缘。),他们异常执著地坚持“个人化创作”,为自己所代表的文化群落代言或从“边缘化”生活中抽取艺术内涵,丰富和发展这种文化。

另一方面,被模仿的原因还因为“我们”在文化上的优越性。边缘化的自由艺术家绝大多数都具备高贵的家族传统和纯良的教养,家庭的教育和影响往往胜过大众式的学校教育,基本上从小就在品德,文化,礼仪上受过严苛的训练。造成了以后无论存身何处,都会显露出强烈的唯美气质。对比于没有良好的出身,却热衷于进出歌剧院、博物馆,在会员制的俱乐部斤斤计较苏格兰威士忌是纯麦芽的好,还是渗杂的好的那些广大“媚雅者”来说,显示了一种“种”上的优越。

似乎还应该提到“我们”特有的作息制度。随着泛政治化的收缩和市场经济的展开,“自由”被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自由”以及“自由”所表现出来的任何形式,只是在得到一份“稳定而体面”的职业后的梦想。他们要想保持“稳定而体面”,就不可能不遵循类似“朝九晚五”这样最起码的游戏规则,“自由”对他们只是一个象征意义,只是一个被传说中的“自由社会”允诺了的“个人生活空间”,因此,一旦有人在生活中或就是在其他表现载体上演习“下午四点起床,晚上组织主题派对,子夜后打开电脑......白天睡觉(除了乐队排练),晚上看书看书喝酒听音乐看电影弹琴唱歌。偶尔会去演出,偶尔会去外地旅行。”这样毫无压力的生活,他们怎么能不向往!

我们是异端,我们是Queer。我们真实地生活,生活真实地伤害我们。

我们不是愤青,我们没那样“辽阔”的视野和宽泛的人文胸怀。冷眼旁观,其实他们的愤怒大多乌托邦。可他们不论如何还是“自己人”,我们却是被隔离的“怪胎”。我们真的受了伤,伤口很真实,不小心触碰到依然鲜血淋漓,我们是被主导文化群体隔离的人群,只关心自己是否能在自己的文化场景中生存,不会向谁要求强势话语权,了解也好,不了解也好,你在你的生活中生活,我在我的生活中生活。但如果谁要使我们的抵抗失去凭借,代价没有意义,我们当然可以愤怒,我们当然应该愤怒!

也因此,当我们的生活被“宝贝们”轻巧的复制成他们视为的“另类生活”的标志,以此“炫酷”,以此引导培育更多更年轻的“宝贝们”来肆意行而下地模仿,而后从他们的口袋里掏钱时候,我们就会视为不仅仅是商业“盗版”那样的劫掠,而是面对面的挑衅,本质意义上的冒犯和亵渎!

棉棉的愤怒不是作秀,她的愤怒不但是她天然的权利,也是她天然的义务;

我们的愤怒不是无因的,因为生命中真实的伤口被偷窥,而后被恶心地拷贝成纹身在大街上流行!

当伤痕所具有的颠覆性被消解,时尚成大众文化中的波谱艺术符号,被侮辱的伤痕拥有者当然不会仍在边缘沉默——

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愤怒愤怒愤怒!

亨利·米勒在巴黎放浪形骸,凯鲁亚克永远颠簸在美国的公路上;

在亚洲,在今天的上海,有我们的棉棉傲世独立,激凸疏离的气质没有一丝媚态,也许只有ODEUA 53香水才可以作为她最好的注脚。

……

那一年,ROJAM DISCO里,看到她在兔兔头顶的DJ控制台上光彩四射,终于泪流满面。 

行走的鱼

— 写给boboo


喝完那杯水,她喘了一口气,继续说起她的梦。然而,托起脸庞来洗耳恭听的他还是不清楚她具体梦到什么,只恍惚有着梦的色彩、氛围和流速之类的印象。她干脆坐直身子,紧紧盯着她嘴唇的渐变,试图从那里寻求到属于眼前这个女孩的故事入口。阳光一层层平静地沉淀下来,从他的视角观察背光的女孩,轮廓有模糊光线的金边。他忽然有了想法,于是让她呆在靠窗处不动,他站起身进里间去了。仍握着水杯的她,感受着从杯表面褪去的温度后,却又涌起一阵干渴的欲望。仅有水,仅有水的流动才可以托起她的梦。向右偏着头的她,和从里面拿着些微磨损的数码相机走出的他,相视而笑。傍晚即尽。


那是一张达利弯胡子的画作,整体上有大量的留白,精简的勾勒线,上有随意涂的淡彩,模糊的背景,白色的外廓,眼睛依旧流转着顽童的光。3皮收好这张画,速写本里夹着时钟纹样的标签,然后起身追赶上他,有点仓皇。而他一直没有回头,似乎仅想用沉默来调和言语之类的交流,兴许是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哎,她刚想叫住,可仍把话头压下去。安静地跟,死心塌地。

达利到底有什么好,在技巧上幼稚得很,光是卖弄着圆滑的色彩,构图上也只沿袭古典的作风。他索性合上画册,声音很大,然后撇开他扯起别的画派及画家。

3皮那时还坐在桌前,右手在胸前轻巧地转着画笔,两眼仰瞪着他。站着的他,自然又显得高大,当然是她习惯了一定高度。她心里抱怨着他的清高。她一直沉默。半新的画册,吱拉地吐露着属于他她的对白。

他可以一直说下去,将他流动的色彩全都转换成魅力的谈吐。她慢慢地理着头发,慢慢地整理着画具。最终,她其实只要慢慢地听。一切已足够。

如果还想要什么情调,那你就假设教室里只留他她两人。桌椅都是空空然的整齐,就如暧昧一样也可以划出清楚明朗的界限,互不侵犯。她只望见他。他只对她说。

后来,头发继续生长着新的守望。后来3皮在画展上凝视了很久,才慎重地拿起展销的达利自传,熟悉的自画像封面,老迈的皮肤已将玩世不恭封藏于缄默当中,他对她的言语她对他的沉默,谁有心都可以记得。

她对他关于达利秘密生活的见解印象深刻,只要加拉一个,一个男人只要一个像卡拉那样的女人就足够,就是爱的恩泽,卡拉治疗达利,性与爱,是身心的安慰剂。很早就明了,他是欣赏达利的,从他的业余画作中便可窥出。

架前的3皮翻开书,然后一字一句咬齿清澈地吐出这行,我反对女人,拥护卡拉。随后笑着骂达利是大疯子。他调皮地回望她。

他在前面走得很快,从后面看不见被头发掩住的颈部,她很想看看他的颈处。只看他一人。他当然不会回头,一举一动的暗示谁已给得太多,谁又领悟得太少,一个笑容然后他才敛紧了坚守。那时大约是深秋了,她在后面轻轻咳嗽几下,停下来在挎包里找喉片,翻来覆去的小物什,也只有一个是她心属的目标物。她说,你等等我呀,太快我跟不来。可是这样的话语像她又不可能真实说出,风吹散了什么的距离,低着头凌乱的发,抬着头再迅速找他的背景。暗暗夕阳下的斜影牵扯着方向。那是归家。她加快步伐,又开始跟随。暂停又继续,仅是。

倒退。他在前面双手反插着裤袋,高领的外衣裹着脸颊。他听到另一人的脚步声踩在他的脚步之上,期待占有与全然占有是不同的快乐。记得每次出学校,他都清楚她会留到什么时候,然后画纸一派混乱不堪,色彩溅花黄昏的脸。等他听到她拉开包找东西的声响后,心里虽有犹豫,可还是继续保持步调走着。风中遗留的咳嗽声,是某种印记的破开,只要谁以后还记得,哪怕再也听不到也无所谓。他挠了挠头,于是想此时她的头发也该很好看吧。那时谁又笑了,你知道么。

那刻,他走了进来,什么话也不说,伸手抢过3皮的画稿。她毫不吃惊地看着他的眼,想等待什么,可只感受到他面对画纸那强烈的呼吸,一阵一阵,给每一次的沉默加个句点,铿锵有力。

3皮然后在胸前转起画笔,听见他的话语。那是最初。


这么说,你让外国人帮忙才挤上地铁的。夜深了,我放下漫画问了她一句。她说,没错,那些人真可恶把我的包都压怀了,手也拽疼了,开始我还想要硬冲的,可情形恶劣到不行,于是就放弃了。我笑了,说,那还真多亏了老外的友情协助啊,多问一下,他帅不帅啊。可她立马回道,去你的,我对老外没感觉的。嘿,那可不一定,绝对是你掩饰来的谎言!她向我说来在上海的初次遭遇,包括寄篱于亲戚家的深切体会,只不过是很累了。她在那个城市看见夜灯华光的景象,然后说起了家乡或其他,在这里是短暂的过渡。我说,夜深了,你都还改不了夜行动物的习性啊。她开心地说,这怎么能说改就改呢,优良传统是要发扬的。背后是一个得意的表情。恍惚间,我看见了漫画书上那些可爱的眼睛与眉目。凌晨三点,我想结束一本书的历程,然后又看见她发来的短信。有个人打来给我发了条邀请的短信,我不知所措。如是说,她。


3皮抬起头,便可看见白晃晃的阳光从尚未建好的房屋钢架刺下来,让季节的感觉错乱又盲目。她用手轻拭掉左额上的汗,单手放下工地稿纸,想站起身来走动走动。3皮甚至想在这里取掉安全帽,以解放对头颅的监禁之苦。

来,喝饮料吧。同一时期与她来实习的男生对3皮格外关照。是上海本地人,然而这番亲近感却使3皮感到不适。她缓缓地抬了抬手,言过谢。

我想你大概并不喜欢这个城市吧。彼此沉默了很久,他开始说这样的话,却又十分切中3皮的心境。她苦笑着,点头,接着玩转起饮料瓶子。

他面对着她的沉默,十分尴尬地低下头,工地地面上的灰色系让人倍感荒凉。他问着,像一个很没经验的搭讪者,一句一句探询着入口,那是她的世界。或许迷宫被设置成永不解除的悖论。当3皮觉得这男生十分有耐心的时候,他已带走了属于他给予的如冷饮低温一样的凉爽。3皮伸手过去把图纸捡起,吹掉上面落下的灰,比齐,放入文件夹内。揉揉颈自语,又是一天过去。

那个男生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明天我们一起去看双年展吧。

3皮收拾妥当,准备回家。这个家,也就是在郊区找的房子,几个热闹的女生合住一间屋,即使多热闹纷呈也无法贴心。而她想撑过这几个月,也不想需求任何想念的力量。

走出差不多百米开外后,3皮回过头看半完成的建筑,直耸的线条型欲遮掩天空,起重机横着架子恰好又与建筑的竖直交叉成垂线。她想,也该做个纪念。于是从深粉挎包里找来相机,调好焦距,框住一片静缓的风景。黑色的大比构成,成了照片取景里色素的浓实背景,建筑间空隙留出的白色俨然有十字架的立体空白。

后来的3皮对着照片说,那就是属于我成长里的房子。

她当然记得以前的他,格外喜欢拍摄房屋的细部。每到一个陌生地方,便满角落地找寻着古建筑,3皮在后面不停地追赶着他,而最终赶上的也只是房屋美伦美奂的屋角、绮窗和流云纹样等等诸如此类。她说,同你这样留恋旧时光的男人可真少。他按下最后一次快门,然后回过头说,照我看你也该是从古典里走出来的女子。什么意思?平时你不都是淑女风范来着么,呀,别打我。

穿着牛仔装的他抱着宝贝相机便跳开。

3皮累了时,也抱着背包坐在草地上,仰起头,望着一颗一颗的汗珠从他的额上脸上渗下,颈处也渗出汗粒。她说,起风吧。

然后她可以闭上眼,假设着世界就此黑暗。

人喜欢把当时当地的情绪凝结在一时被永恒了的小风景里,照片这种人格化的象征物又保留了最初的幻想与激情,她喜欢他拍摄的照片,哪怕他不断远行,远行,每当收到他从万里之外的城市寄来的场景,都能清晰地看见站在眼前那个颈部流汗的他,高大而贴心。

后来他如愿以偿地当上职业摄影师。结果,3皮只想永久地凝望他的颈,干净而又富有肉感。

3皮知道他在不同的城市过着游走生活。这番不确定的生存状态一直源于他心性深底。但现在3皮却头脑清晰地明了他所在的城市。她却抓紧了腰间的背带,在地铁口处等候着,周围同样是等候着的人。

谁也都等待着一次迁徙。她听见有手机响了,周围人的,前后左右好像都有似的。她有点警醒地摸摸自己的包,然后就安下心。拿着手机,很快就要上车。

那时候打来的电话,3皮很自然接了,她问候着,喂——你好。

喂,是你吧,我……还没等对方说完,3皮便插上话,对不起,我正搭着地铁,听不见。接着就挂了,迫切地。她当然知道那是谁,声音可以低沉穿透一切嘈杂抵达她的心。

再从包里拿出手即,已快到3皮住处。那是来自他的短信,早已猜到。发件人是那么眼熟的名字——樊宽。

“明天,和我一起去看双年展,好吗?知道你来上海这么久才与你联系,真的很抱歉,明天就算做补偿吧。我等你。”

夜又快深了。房间里的女生们兴致盎然地看起电影来,一切都那么精彩。


他过去帮她调着热咖啡。而她在工作台上翻看着照片,刚洗出来的这堆摸起来十分有手感。他还是很想问她关于那个梦的缘由与细节,可一直望着长发垂肩的背影忘记开口。于是他把咖啡轻放在玻璃桌上,走到厅堂的右侧找出一张CD,开始播放。他还未回头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并想要做什么。前奏刚完,她把照片整齐叠到一边,身子反靠在台子上,然后也进入了旋律。她记得自己从来不问她听音乐的品味,可也没发觉双方的爱好之一致性。夜间的Dire Straits(恐怖海峡),给人带来温情的海洋穿行,波纹忘情地圈写着温柔乡里的交集,主唱Mark Knopfler引领着一群海鸟飞向安详的绿岛。谁在说恐怖的恩慈已然释放。他在房间的那端,走到中央,重又拿起咖啡杯,递给她,说,这便是你喜欢至极的口味,我保证。她从来都相信,说了谢谢。彼此了解,不忘。


还没来得及掩饰一下眼神,她就被他发现。樊宽从下面等待的栏杆处,三并两步地跑上台阶来,很爽朗地向她打招呼。她然后也开始说话。还有不少的观看者陆续地走出来。樊宽伸手过去,想带她一起走下来。3皮默默地走到他身旁,并肩走下台阶。一步一个音调。

3皮很快就和那实习生走散,她心知肚明自己是故意的。然后远远地观望着那男生摸着头脑叫她的名字。那时3皮反倒想起自己却仍未记住对方的名字,或许他太过主动就一下子亲近,也忘记彼此本应的开场白。他拿起手机,刚要按号码的时候,3皮迅疾离开附近的展厅,附近所有。电话自然听不见,但隐约也可当成一种音乐的潜流。

可是在摄影厅抬头就望见他,樊宽。尽管是背影,那熟悉不过的颈部依然让3皮看到隐伏的汗珠,性感地坠下。她屏住了呼吸,然后低下头。

而那时那刻,你是否发觉她的脸微红了呢。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背对背,各自欣赏着,进入外在独立而内核相联的现代艺术图景。其间,她不小心咳了一声,赶忙摸着喉咙理着坠下的刘海,3皮想自己的包包里还有没有喉片,这应该不是感冒吧。他有好几次回过头来,可最终眼神并未有确切的落点。但樊宽知道有一种存在,对于他亲切。

不一会儿,一个加拿大老太靠近3皮向其问询着,她微笑应答。在艺术与风情间游走,后来她一侧脸便瞧见樊宽准备离开这个展厅。而她应老太太的请求,带领她参观各个展厅,也紧跟上他前去的方向。

就这样,他在前面静默地移走与观赏,她在后面悄然地跟随与张看。

我很清楚你会来看展览,所以我想会等你到结束。他在身旁说着,侧面的线条少了些许圆润。

3皮稍稍放慢步子,或许早已习惯走在别人后面,一种看背影的乐趣。她什么也没解释。仔细地听着各自的脚步声,交错,交错。

他说,习惯摄影后就沦为一种流失的状态,我不想让一切具美感的东西从我视野里溜走,可是最终也还是麻痹了双眼,有时的空白让我根本无法明白想寻求的是什么,在一个城市穿越喧嚣,然后再远离。媒体的反应纯粹把你当可利用的白痴,我都无法真正体味累的感受。

片刻沉默。她弯下腰去系鞋带,他先是不这四,后来回过头来等她。3皮抬起头,对他说,你可一直生活在梦想里啦,这种长久不是一天的充实或空虚可替代的。

樊宽的笑在背光阴影里很模糊却暗自迷人。他问,你的梦想呢。

参观者开始退场。他很快消失在拥挤的入口人群里。急迫地想到外面去。樊宽在台阶下面的栏杆处等了半个多小时,不停地察看手机屏幕,也并未期待到什么,头颈上的常青树遮蔽了部分微淡的阳光,远远地听见车水马龙的喧嚣。可自从樊宽看见她从展馆那儿走出时,接触上她的眼神,他便开始微笑。跑上前,嘴唇已开始启动。


消化完那几套漫画后,我决定让自己闲下来,还一个空白的心境。听着摇滚CD,逐一整理起房间内的物件,什么也不思考,空洞的肢体语言。音乐背景下传来手机短信的铃声,她的话语被我打开浏览。我在看上海的烟花,很美。耳边还是The Vines的复兴迷幻之音,眼前却映现出瞬即死亡的烟花,美丽的价值谁都看在了眼里。他们嘶喊着,呢喃着,阳光与谜样藤蔓同时衍生着欲念。她说我会用相机记录下这飞升而败亡的光影。她又接着说,他在和她一起观看。那张CD进行到最后一首,主唱声音的爆发力将一切愤怒与欲望皆宣泄出,大肆张扬。我假设自己可以听见她当面与我说的这些话。然后我说,然后他抱着你肩,揽你入怀,最后吻了你,对吗?我知道会是一片沉默,正如我故意留自己一个空白。音乐高潮终末,停止,安静的房间传来短信声。她回复,那都是如烟花一样的幻觉事件,我悄悄地在人群拥挤时离开了他。看完我也只知道,他邀请了她共进晚餐。突然听到门开,我赶紧换上另一张CD。他们回来了吧。


她望见他房内床上堆起的衣物,就自然走进去,一一叠好随后又放入衣柜,将另一边的脏衣放到厅外的置衣桶里。后来,她盯着头顶那幅素描不放,短发女孩的构图呈现着清新的视角。樊宽洗澡的水声沙沙地漾出来,水声停止后,3皮就径直走进另一边的客房。

他们喝了很多酒,她安静地看着一个比一个的脸红,然后觉得青春未逝的他们一个比一个温暖。她一点点地夹菜,低着头也看见他的筷子伸过来把菜放到她碗里,当听到他说你也喝点酒吧这样的话时,她慌忙地摇头,接着端起碗去夹菜。那是他请客,为感谢这群朋友给他毕业设计上的帮忙。后来他将会在别的城市请别的朋友喝酒,喝红了脸,就深睡去。

3皮陪着他回旅馆。其余的人仍在风景去里畅谈。他一回到房间,便倾身倒在床上,她楞了一会,片刻后就静静替他整理着随行的衣物,呼吸声柔和却透溢着迷醉之香。她不确定他睡熟了没有。她事先想在此时说出的话,一句一句都给酒气打乱了顺序。

于是3皮跪在床上,伸手挎过去把那头的台灯调暗,手臂触碰到他的下巴,汗液与战栗混杂。她移下床,轻声走到门外,关上。

事后她一直用沉默压住眼泪。微笑着和他打招呼,那时身边的女孩也以同样淡然的微笑作为回应。她说,这下你总该幸福了吧。是真的,她真的要他可以幸福下去。他重复地向她宣布,我要去当职业摄影家了。一直以来,3皮很喜欢他骄傲的说话口吻。因为他很重要。

这个上课时特意赶来坐到她后面的男孩,就要远行。

是谁留下一段黑色的发束。他趴在桌前睡大觉,或盯着前头,同时在纸上涂鸦着。她那时安心地做笔记画设计图。他基本不去上属于他的专业课,只来她的教室,并美其名曰兼修设计。他一直在前面大步地走,不同季节下,她慢拍子地跟随。一段舞蹈的顶足而旋,后来谁把音乐关了。

他说,我们去看电影吧。便一概自做主张地把正忙晕在稿纸与工尺间的她拉出来,一起去探访昏暗的学校电影房。那里常年放着晦涩难懂的艺术电影。沉默,谁都沉默吧。她从不抱怨。他们俩聚精会神地观看。不吃零食。不谈只言片语。缓拍的镜头切换,一下就剪掉了他们众多平淡的生活。黑暗背后的法斯宾德什么也不指出,仅仅推出《爱比死更冷》这样的标语。她知道自己手心里的汗意味着什么,捏紧拳头,再松开。他很快就握住她的手。

很快地,他就敲起她的房门。一下,两下。

她打开,抚摸脑后的头发。

穿着睡衣的他,问她困么,想和她一起看碟。3皮点头作许。

好久没和别人一起看过电影了,那些很久就买下的碟堆在那却总提不起性子看。他一边用毛巾揉着头发,一边蹲下去放碟。

她问还记得以前一起看过的那些影片吗。

当然。那是我校园时光最美好的一段。

影片开始后,他和她彼此进入各自的沉默疆域。3皮还起身为他俩煮咖啡,凌晨两点,樊宽又开始和她回溯起约一年前的小事。半个小时后,电影结束,两人先后起身,沙发上残留的体温缓慢扩散。

进去睡觉前,3皮不忘给他家的金鱼缸放些食物。他嘲笑着她夜间的怪癖,她反驳,鱼们肚饿也是需要吃夜宵的呀。鱼食颗粒,坠下。再晚安。


还记得那个梦吗,我昨天又做了,同样的。她走出去拉开厅堂里的窗帘。他笑起来,莫非是我这里的居家生活太舒适的缘故。当然不是, 但肯定与现在的你我有关系。她闻闻窗台的菊花,他放下报纸,走过去。接着低沉的声音在说,我明天就要离开上海了。是么,我也快走了。然后彼此什么也没再多问。她给花浇水。


工地上的领导找3皮谈话,先是鼓励一番,后提出需要加强能力之类的建议,总之一套一套的话说来,3皮都只需点头再微笑,微笑再点头。冬天差不多正式站稳了脚跟。3皮发现快竣工的建筑在冷风中透露住某条信息给她。那些装裱华丽恢弘的外皮包裹钢铁的骨干,这种像树一样矗立的家伙不断地被种植在城市里,并且迅疾而硬冷。

以前走失了的那实习生过来帮3皮提行李,穿过实习生涯的荒芜终灭的工地,到外面乘出租车赶往火车站。

你总该有什么朋友或同学在上海吧。

哦。3皮合上手机。没有的。

那我每次邀请你去游览上海,为何总不给面子。

来这个城市就很没心情,说不上是讨厌。很抱歉,当着一个上海人说这样的话。

没关系。以后我也不想留在上海设计房子什么的,他笑了。

到车站后,他又热心地从车后搬出行李箱,那时的3皮赶忙用手重新围上围巾,她接过行李箱拉出拖杆,和这位一直不知道姓名的男生告别,转身进到候车室里。电话响了,她听不见。


夜里发短信我会调到无声状态,怕隔壁的老妈听到,其实不然。日光灯惨白的惨白的,会开到很晚。她告诉我,室友一直抱怨着夜间的短信声搞得睡不着觉,她有点诚惶诚恐地躲在被窝里。然后她才问我,你有过喜欢的人吗。我老实坦白说没有。她哈哈笑了,说,本还想听听你的情感故事,现在看来是没福分。我紧咬着她的话,那么你肯定有,就轮你说吧。可是她打叫冤枉啊冤枉啊。相互间钻着牛角尖,不顾哦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长,读起来很像绕口令:以前我很喜欢的那个他现在邀请在上海蛰伏的我住到他公寓里去虽说现在还喜欢着他可自己心里仍是非常非常地犹豫。没有标点,我梳理着本意。然后发了条建设性的回复,之后她没再回应,大概是睡着,夜泛白,我下床去喝水,头开始晕起来,恍若梦游。想立即返回温床再好好做一个梦。可这梦一定要远离爱。远离。


樊宽退掉了那套公寓,带着少少的行李乘飞机去了昆明。书和碟之类的物件让邮局打包托运了过去。他说要去吸纳一些少数民族的风情美景,然后再北上布达拉宫拍摄。

3皮安安静静地给他收拾着行李。那些淡香的衣物会紧贴着他的肌肤,将其包裹好,安稳妥适。

他点上一支烟。听到打火机的声响后,她有点惊异地回头看这个曾说过一辈子只喝酒不抽烟的男生,哦不,现在该是成熟稳重的男人了。

曾经的乖戾已经蜕化成隐含张扬的沉稳,这样的他吸烟也同样适合,只是烟慢升后的迷雾催老了那张年轻的脸。

烟尽。他把烟蒂挤在烟灰缸里。衣物已被她整叠好,正当要关箱上锁时,他过来帮忙了。然后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对她说,要提前告诉我你毕业的日子,那天我来看你。说完,俯下身靠近她。

她挣脱他双手的怀抱,淡淡说,你转过身去吧。

那时候,樊宽略显痴呆,虽觉得莫名,可仍乖乖转了过去。

接着,她再靠过去,把头贴在他背前,不过三秒,顶着脚抬头吻了他的颈部。那里干净又具性感,对她来说。印记留下,又轻易磨逝。

他笑了。先是忍不住轻笑一声,后来放声大笑起来,捂着肚子,弯腰。

她抬脚过去就给他左脚死踩一记。快闭嘴,死疯子。

后来他就沉默了,很快恢复那冷淡的石面孔。这尊石像又点上一支烟,她立马过去给拿掉,就回到她自己的房间。

那天去机场的是樊宽一个人。三天后,3皮去火车站是那实习生送的行。电话响了两次。一个是3皮的老妈,另一个你也知道是谁。

喂,你好……


最初她披着大衣冲出来,看球赛的他并没特意关注她。等她喝完一杯纯净水,又继续倒另一杯的时候,他叫住了她。她轻拍着胸口,舒口气,开始描述她的梦境。他耳边球场上的喧腾已然渐渐远去,侧耳听起了她那毫无故事性的叙说,可到了关键场景她却无法描述详细,只是不断说着大约。他问梦里面还有谁。她说一个人都没有。那你呢。她想了想,好像连我的身体也不在,只有意识介入了梦。她喝完了水。不一会儿,他给她在窗前留影。她问几点钟。六点十八。安慰的黄昏缓缓褪尽。


在公车上颠簸的她拆开我写来的信件,我说给你写信的铅笔可是淡香型的哦,她就凑过去闻,使劲地闻,结果也还是没有任何气味。等看完信,她告诉我的确闻到了香味了。真的么,我很高兴。她说,不过那似乎是我旁边那女生的香水味。

深夜起,我翻来倒去一本又一本的漫画,耳机里的仙音派也无法奏效,我是如此闹腾。她同一个时刻发短信来说,我在重新看你给推荐的小说,现在渐渐爱上书中某些细节,淡淡的爱恋似梦似幻,以前看觉得平淡乏味或许是在那城市的心情缘故罢。

我跳下床,两不跨到书柜前,抽出一本淡蓝色书脊的,那是吉本芭娜娜的《甘露》。之后又跳返到床上,翻开书,第一章是“忧郁”。

她对我说,那个人我一直凝视着他的背影,我这样走过了大学,现在就连我大五的实习也偶然碰上他的背影。

我一时找不到话回,仅是问了句,你还是很想和他在一起的吧。

不过,他的背影漂移得太过快了,以我这样的步伐是跟不上的。

为什么他从不主动来追问你,虽在你怎么多描述里他给我的印象一直很好,可是个性太冷了。

我的性格也很冷啊。她回了个尴尬的表情。

真配。我无语了。

去死啊,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很慢啊。

很慢?

性格啊。虽然没人说过我迟钝,可自己早看清了局限。

这这……在牛看来,你是很热情的,我觉得很好。

也不知道她是否相信这是我的真心话,但我合上《甘露》,便感觉到这淡淡的情感很像她传递过来的缓拍曲调。

我顿然想动笔写一个故事。是破碎的童话。对,完美全是破碎的。这爱的甘露,一点一滴的坠入思念者的心。愈合每一条破碎的伤痕。


杯里只剩下咖啡渣了。CD机里的Mark Knopfler唱起了一个哀伤的故事。故事的男人在等待,他如是反复哼唱着他的等待。谁也没给他一个结局。她走过去,抢过他手中的歌词页,反复看着最后几行,然后再把它还给他。然后将机子按了暂停,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给我唱这首歌吧,我很喜欢你的声音。他的眼神与她的相对,而我们无法看到,眼神或表情。只剩下他高挺的背影,和那低沉缓缓淌过的磁性男声。


你喜欢鱼吗?

喜欢啊。

那爱吃么。

不吃,从不吃。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一直不习惯,新鲜的是一点都不碰,烘干的倒会尝尝鱼尾。

牛你呀,可真奇怪!在上海我老惦记着家乡的粉呢,那里的口味太淡。

那么我这里的口味呢?

呵呵那是大爱啊。一直想去湖南吃正宗的麻辣粉。还有,你们学校有没什么设计新颖的建筑呢。

有啊有啊,我看来有好几幢都怪怪的。

那才好。你帮俺拍些建筑的照片寄过来。

不干。你要就你自己来拍。

小气牛。这点忙都不帮。

你过来这边,我请你吃这里的辣辣的鱼肉米粉哦,嘿嘿。

就请这么点,你你也太小气了吧。不行!

晚上八点睡到十一点半,然后开始我的夜生活。揉揉眼,看清周围,合衣而睡的我看见窗前的怪影晃来晃去,房间外的时钟不一下就响起午夜的钟点。刚才我居然梦到一个演唱会现场,那里有她说的他在拍摄着精彩瞬间,摇滚氛围下的摇摆歌声,汗流浃背的人群与色彩迷离的灯光。他的颈处挂的链饰下溢出辛劳的汗水。每隔一阵,他就反手抹掉汗。

那个时候,她像往常一样发来短信。

想知道双鱼座的意义吗。

嗯。我很好奇你的看法。

一个双鱼座的人,自己便是双中之其一,而另一条鱼永远不会和你在一起,它永远缺失。你只得去寻找,苦苦寻找它,而宿命上是永不可能找到真实属于你的那一条鱼。这种满世界寻找的苦行生活便是双鱼座的生存意义。

难道不觉得你这样认为太悲观了么。

可是不能走的鱼都是这样的悲惨呀,我想你不吃鱼肯定有一定原因。

鱼是沉默。我们无法知道它会如何想自己的命运,所以你就别乱想。

大概是从安徒生开始,赋予美人鱼行走的能力,却又惨痛地附加上缄默的折磨,那时起鱼自始至终只能与泡沫而亡。

他们都是美丽的,没有人不喜欢鱼呀。

唉。你知道我拍摄下来的烟花都是颓败的消亡么。当我看见他寄来的布达拉宫的白墙,猛然间觉得世界一派清净。浑然一色。

这样哦。还是会觉得你想得过多,却又埋进心里太多。

呵呵那是活法。

对了。我在听陈绮贞的《Groupies吉他手》专辑。

握手握手。我正在听那专辑里的《太聪明》呢,很喜欢的创作风格。

哎呀呀,姐姐,我们太心有灵犀啦。亲一个,来。

凌晨两点零四分。各自听着宁静的歌。


他问她,那么你的梦是怎么结尾了的。她静静地说,很渴很渴,带着这样的感觉我就醒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她是在昏暗下午做的梦。他还想追问那些过程中的状态。她求饶着说实在不记得了,总之觉得身心都很疲累,仿佛做了很费力的劳动一般。接着,他有点不认真地说了句,要不要我去替你翻下弗洛依德的书,来作个指导呢。她无力地笑,随便你。然后自个去倒杯水,几口喝下去。他说他要走了,离开这个大都市,与繁华做个了结。她什么都没有说,接着另外倒了杯茶端过去给他。那个时候,早晨的稀疏阳光从米蓝色的格子窗帘间射了进来。她走过去把窗帘拉开。等他喝下第四口茶后。她开始闻起菊花香。


最开始我还能自在呼吸,可后来发觉身体似乎没一点调理作用,刹那间我发现自己的呼吸系统出了问题,可并没感觉到剧烈的难受状况。我终究只是一条鱼。可现在明白了自己未能活在惬意的水域里,当我发觉自己在行走的时候,一种强烈的欲望迫使我要继续下去。没任何别的同类和我打招呼,当然,他们根本不在这里。我没有任何阻碍地前行。

这是在陆地上。我疯狂地行走。天色越来越明朗。我小时候梦想见到的太阳就要出来了,而不仅仅透过水流的隔阂。

行走的隐隐快感,让我明白自己需要寻找一件东西。那大概是我这趟旅程的最终目的。然后,实现了梦想了的我还会再回到水里面。自由自在地游着,游着,是吧。

可等我明白,我要找的是我的眼泪的时候,早已没知觉的身体陡然间觉得全身干渴。

那些眼泪,在流水里看不见。然而现在,在陆地上的我又无法召唤它们。我无法张开嘴。但是我知道现在我拥有两条细长的腿,我可以奔跑,可以跳跃。只要可以找回属于我的眼泪,我要跑遍每一处的陆地。

那是一个紫红色的鸟笼。我过去用嘴衔开小门,里面那有一条幼小的幽蓝色的鱼。它游过来,亲吻了我一下,我浑身一颤,然后它成为泪珠滚了下来。这是寻找的第一颗。而我依然干渴。


我粗粗地写好了故事雏形,然后把本子一合。苦想了很久之后,仍是无法把它扩展开来,于是想进入梦乡里畅游一番,兴许醒来会有灵感。

“牛我想你了。”最后还有一个瞪着眼的表情符号。她在凌晨五点三十八分发来的简短信息。那时,我无法回复。

但姐姐,我在梦里,会帮你找属于你的梦的结局。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