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飞雁

*写给雁

后来我来到图书馆后面的草地上,静静地躺下,身旁的杂志被风吹开几页,头顶的树叶簌簌地摇曳着风的浸染。冬日的阳光是和煦的,我用手指在透明蓝的天空画一只雁,笔笔明晰,是一只会飞向你那处远方的灵物。忽而,我听见数声鸟鸣奏起温暖的回归曲。

她开始梦见。无论多么暗冷的场景都可以忽略不计,只要还有想念。她告诉我,她是岸上的鱼,是独自腐烂的阿修罗。一个人抱着自己一的双肩,感觉自己的破碎。睁眼或闭眼,都有海洋盛大无边的生命循环祭奠,那向她招手的人影,该不会是他吧。或许这只是梦,我远远地告知你,你先敛下笑,然后再度绽放,对我说你会等待苏醒的最初洗礼。

将淡定的情怀结成不可挽回的错误,你也知道还会有另一种新生,或许每一个环节都是醉美的潮涌,你无法躲闪。我看见你轻举的手,那是在向我说再见吗。不。是他。对着一个长长的去影不断问候,思念,又消逝。

她会在学校里安安静静地读书,然后忙完考试,疯玩着时间。有时会发来信息说,这里太阳很好,你还好吗。其实我十分想知道你过得真的好吗,在那个异乡。如果她平和地冲时间笑笑,然后靠在树下温习,阳光也会温切地问候。

我不在这里。你说。那里的那里,既是现在,也是回忆。但我清楚你想要这里的安详。无人可以剥夺上天予你的恩慈。

她那时是哭了吧。我猜。而他面对她的泪落又会有怎样温柔的安抚呢。我坐在这里,面对一切假想无所适从。我相信她坚强,能坚强地爱一个人,能将爱放入坚守的轨道。即使终无归站,却也驶过流逝的美景。我想谁也会喜欢你春暖花开的笑容。那天,我这里没下雨,却能隐约望见她那片天的雨落,阴冷地坠入心灵。音乐响起,他会离去。门关,无声。

你说,我听着朋友博客上的背景音乐,反反复复,沉浸许久,外面的雨落得无声,但也能感受到它的来势冷冽。我想在维也纳,就算两个人行走也会觉得孤寂,想有好心的音乐神灵降于你,撑起伞遮住雨的音符。伤情彻底落入地底,另一次萌发将是生机的律动。

什么都将复归到等待里。生命的流水总是如此细细地找着每一处遗失的河岸。她知道他在远方,便将爱恋系于双方的信念。等待,是不必强求的。当她终于平静地度过一年,对我说她也要去维也纳,他所在的城市时,我是如何也看不见她明媚笑容后面的哀凉。他知道后,会不会很惊喜,还是会沉稳地将想念过渡到彼此的温存间。但总之,她搭乘上时光与思念的列车抵达他的终站。那里的月台停驻着以往的莫名想象,他的生活、学习与留守的爱,都一一浮现在风景之上,而后离她远去。

那天你在维也纳的地铁上目睹了行人间来去的距离。不止猜测,遐思,终于停息下来。来往的空隙里,你闻到安全感的沉醉香味。你不在这里,你在那里设计着距离。爱情万般躲藏,也不过隐匿一时。

他决定离开她,或许是无奈的决定。他要她记得要忘记,又感谢她给予的时光。等思绪沉淀下来,她才发觉了自己的痛楚,那也是心甘情愿的甜蜜折磨。如果忘怀,那就铭记他的真诚与关切。矛盾突发之后,什么被缝住了,什么被吹走了,所谓爱,又是什么和什么?

你问的是什么?我错过了时间,无法领会。但告诉你这是结束,也是开始。就像你当初发来里尔克的诗一样,星光在冷暗的夜里也依旧闪耀,哪怕一起去死,也温暖无比。但现在,你失去的不是你错过的。由此,可以珍惜一切。

沉寂些时日,她说了一个词,独自。结束了一段恋情,许是件轻松的事情。若打点了生活,自己是否也触及到其中的轻盈质感呢。她说,开始没有爱,但是会爱上幻想中的人,很爱很爱。万里之外的我遗憾听不到她吐字的清晰明澈。但亦能感觉,在心底格外舒畅。开始独立行走,习惯一个人爱自己的生活。季节变换,也习惯了自我的坚持。

你从云端眺望着那城市,离去,又会回来。但回到家,总是好的。维也纳的天气始终不错,但在夏日的飞行可以将一切无名的伤感扼杀。到家,能无边地睡上一觉便是美事。你笑,云也淡去。

她还在那城市里读书,在想象中阳光是万分温情的。乘着音乐的吹拂也可以进入曼妙的眠孟。那天她梦见,梦见,他。那张微微泛黄的纸上写着他的一切倾诉,她几乎要哭泣。他感谢他们曾经相爱,希望她可以有新的幸福。那些无声的情感渲染氛围后,便悄然溜去。留剩她一人,揣着对他的缅怀,最终明白自己忘不了他,但已不是痛。现在或仅成私人的一份纪念,无法推翻也无法覆盖。将最恒久的爱之过往,封印,安宁一切。

独立行走。拥有了一个方向,就可以朝圣。这番各自朝圣,是你我对爱只终途的瞻望与探求。

在大海的面前,她能想起的,亦是海子的诗与简·坎皮恩的《钢琴课》。后来她对我说,在夜里安静地听着《钢琴课》的原声音乐,浮现的是小女孩无比欢快地在浪花冲叠面前起舞,脸上宠溺的神情印进音乐流淌里。如果这样生活,也要温暖记得最终的归属和此刻的陶醉。在自然终极面前,人类烦恼之类附属才能还原纯粹。

草生长着,在这个暖冬,蕴含的生气源源不绝,涌向无形的怀念。我起身来,拍拍背后的草迹,仿佛都能拍下一地的回忆。拿出手机困难时间,后来就翻到第一条短信,是上个深冬你发来的,保留至今:“我不想刻意去等什么,慢慢去爱,喜欢时间缓缓流过的感觉。”我笑起来,想这个冬天自己的城市是又不会下雪的。 如果你那里下雪了,请告知于我,我将在这片天空想念你那片天空里雪日的飞雁。用手指,一一在天空摹画清晰,成形后便携着思念飞向你。温暖,请远方的你永不淡忘。

你还好吗?

幸福只剩喝咖啡

初冬的阳光仍然浓烈地射在书桌上,慵懒的午后让人只想睡懒觉,什么也不用考虑,醒来了只发觉口渴,是喝杯水呢还是花点心思泡杯牛奶咖啡呢?这刻唯一的幸福莫过于此,那香气与热情皆如烟而渗入你全部的思想,你不会想动,最多就是稍微移下头,悠闲地看窗外的离人远去。

忽然看到了贝尔格走来。手中捏的幸福忽然死去,蓝色的风衣配合着蓝色书页的翻动。我想寻找,你想出走。那么谁会真给我们幸福呢?等咖啡冷去,你也进入了她的故事中去,几乎忘记了寻找的急切,其实就在身后,幸福观望着你。

1 出走与寻找

鲁特一露面就声言她无聊。开始觉得老了,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花园,可以一个人望着物物凋零,也不期盼朋友们的舞蹈。她会化妆,但那丧失意识的嘴唇上似乎不为自己存在,鲁特不知道要为谁化妆。她相信幸福是有尽头的,但一旦身陷其中又以为能永久下去。开始在梦中与一个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男子坠入爱河,捧着他的脑袋深情接吻。走进饭厅,醒悟这不过是梦。但在厅内看到一个男人,一个和梦中吻合的男子。现实的他有一个胳膊是假肢。鲁特直勾勾地望着他,他饭后便过来与她攀谈。开始约会。后来在鲁特的房间做爱。卡尔始终进不去她的身体。鲁特望着灯光打到的床头柜上男子的假肢,并慢慢抚摩,发现确实对它产生了真挚的感情。卡尔在鲁特身上闻到难闻的气味,那似乎是苍老的身体的气味。他知道自己面对鲁特是性无能,却被她唤醒想与年轻姑娘过疯狂性生活的欲望。卡尔出走,意外和一个妓女上床。次日面对鲁特,他望着窗外,她问他,他一言不发。她问为何一碰他,他就会缩回去。他明白自己确实喜欢他,却就是产生不了欲望。他始终沉默。已冰冷的她最后问,你觉得我太老了吗?卡尔终于望回她,点了点头。尔后,卡尔在失控的房间里意外死去,谁也说不清。鲁特随后也等候着死神。

黑尔格最初与薇拉在阳台上喝酒。星光浪漫,思绪却飘到了云外。他在酒吧里弹奏钢琴,也在不同的女性身体上走过场。发现所有人都走了,他也决定出走。想找一个无话不谈又不必作多解释的女人同行,想亲手点燃一个加油站,却立马又不想干这件事。想到去威尼斯,喜欢那里一处公寓,现在过去想死,等死,生命的闲逛已让他很疲累,他想累到结束自己的生命。呆在狭窄潮湿的公寓考虑如何去死,但思绪太乱,抓不到线头。决定今天不自杀,到下面酒吧喝点什么。带着酒瓶就发现了有如隧道般的目光,打量人群。一个如同鲁宾孙身旁“星期五”样的天真淳朴小伙子坐在黑尔格旁边。已经孤独且已经死去的心灵顿时被这面庞感动。他给了他酒喝,他跟了他走。开始在小巷子里接触,后来在公元树林里依偎,到后来自然而然倒在黑尔格的床上,野兽一样疯狂性交。黑尔格有了这样一个伙伴,开始不想死了。喝很多酒后,两人可以去散步。黑尔格却在散步时意外死去。

贝蒂娜将最后的温情睡在一个不眠之夜。早晨便赶走了那男人。她想做洒脱的女人,却又在平庸之辈间为生活打点着一切。她爱上一个音乐家,对方却很快忘了她。在酒吧看见那男子跟着薇拉走了,心里骂的也不知是谁。随便招引一个男人,却还是无法亲近心灵。后又错误地遇见一个男人,他与她睡了三天,第四天离开。贝蒂娜用巫师求来的药,等待男人回来。真有人来看望贝蒂娜。她感恩地拥上去,和男人每夜亲密同床,但却也睡不着觉。她想要男人爱她抚摩她,但巫师并没保证能让男人爱上她,而只是让他归来和她在一起。贝蒂娜又决定和他一起去马拉喀什的地方,找另一巫师让男人爱上她。但那已是失败之旅。最终她离开这自己深爱却不爱她的男人。远行。马上远行。

托姆被她赶了出去,哭了。得另外找寻生活。他想醒来过新的生活。一直想找一个愿意陪他看橱窗里的小火车的女人。炒掉上司,简便整装就搭车出走。到巴塞罗那,却一抵达便开始仇恨。住进所见的第一座公寓,在炎热、臭味和寂寞中听清死亡的声音,他躺在床上越来越虚弱,蜷曲着身子躺在他自己拉撒的地方。最后不知不觉移进了医院。

诺拉决定离家出走,去哪里毫不知晓。都是跟着感觉走,仅是不想再回去。在巴塞罗那有个德裔的小伙子与她搭讪,带她去他家,饶舌似地与她说起施虐淫狂和受虐淫狂。诺拉问可以住在这里吗,他说当然可以。亦着他走进性虐待的商店,回来后诺拉被托马斯铐在床上,她开始衍生自己会被他锯下的幻觉。两人一直这样生活一星期,在地下室,封闭阴暗。到头来诺拉把睡在跟前的托马斯捆绑起,用鞭抽打他,用蜡油滴他皮肤,拉他头发。她微笑着,然后走进浴室拿剃须刀割自己手臂,再把手臂慢慢放在他手臂上,望着滴落。后来诺拉也来到医院。

他们在医院见面,然后相爱。诺拉站在那,托姆说跟他走,甚至可以合计抢银行。最终逃到威尼斯。他们依恋彼此相互抚摩,认为感觉很好。他们尝试交谈,但觉得似乎理解困难,诺拉有点被抛弃般的离开,托姆又在广场找了回来。因为他觉得有了诺拉很满足,诺拉睡在旅馆却发问自己为何在他面前又变成另外一个人。但托姆知道他们是在玩一个“长大成人”的游戏,他们搬进一离威尼斯不远的村庄。

贝蒂娜的故事是为一家报社而写的。来到这威尼斯的岛屿。托姆碰到旧情人感到很意外,而诺拉当然感觉不怎么样。贝蒂娜邀请托姆与诺拉去他家坐,诺拉没呆一会便出去走,飞奔,抓破脸,咬自己直至出血。但一回去说是陌生人干的,他们当然不信。她独自上床睡觉,贝蒂娜就在厨房大笑。次日早晨,贝蒂娜想的主意是租辆车去温泉。诺拉执意不去。

他们去了,也即刻回来。贝蒂娜渐渐想让这坐在身旁的男人重给自己安稳。而托姆却思考着如何回去说爱诺拉并与她一起安定生活下去。独自的诺拉守着窗与时间,想他们都不会回来了。他们想回来,也确实没再回来。连诺拉也离开这空房。而三人的尸体却还是再度交会。

那时候,薇拉在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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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 · 眠 5

12 信念

相信与信任,是一个渐强的情感力度。你很难掌控那柔韧系数不定的心性弹簧。将心全部交给一个人,是一件放弃勇敢的无知行为。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最安全的羽翼的庇护,可以有无私的爱与互悯的恨,然而那是理想主义的飞行试验。真正的爱,还是在自我,如果一个人不能坚定地决定自己道路,那么两人的爱也只是虚设。是充当修饰的从属关系。

不管距离多么贴近,也不管距离多么遥远,都得相互确定彼此的信念空间。爱一个人,在相信他之前,要相信自己。妥善地互不干涉,保持私有的自由,这是恰当的爱的做法,但却很难真正做到。

当彻在四月生日时收到弥从远方来的礼物,淡淡一笑,便将包裹推进桌子下,那里面的信上只有四个字。彻想起这是弥许久之前承诺过的事了。如今想来,那时光已经泛黄地翻到了书本的末章。

生日刚过没多久,彻搭了很长时间的车,到张的住处,与他了结一次麻木而无关性欲的做爱。归来的公车,苍老地叨唠着性情中的时光,似乎只有自然才是人类生为本原生物体的唯一永恒不变的信念。

13 雨落

想起印象画派的光影描摹,点点触上了画家对风景的凝神细察。这朦胧的细雨开始落下,世间一切伟大的与渺小的都将被笼罩,在此之际,或许你才是我而我是伟大,爱才是恨而恨是无。彻望着窗外雨点细碎的落笔,在大地上洒下属于点彩画派回归自然原色的色点,风对雨显得格外殷勤柔和,飘摇中洗净了来自天堂的劫难遗痕。田野中早稻已经收割完毕,一堆堆稻垛留守着田地的神脉精髓,那些仍在绿意荡漾中生长着的稻田,贪享着这甘露的恩泽。

如果爱就是一种恩泽,那它是否不会再看对象,而物物公平地细洒福光呢?这种恩泽不该预先宣告了其作用与功效,那已带给人们的盲目期待,正成为埋葬幸福的深坑。

至少不要贪求一切美好的事物。若美都不存在,那么丑也黯然退出舞台。

至少雨的恩泽是实际而可触的。我想要珍惜的也是如此。彻这样想道,转面瞅了瞅对角的煊。空调还是原样,车厢内称不上温暖,其实外面也不见得就有多冷,这种季节的睡眠还是很美妙的。彻真心希望煊可以做一个好梦,可以翔游一个与现实世界并行不悖但又更添美妙的精致世界。这种思想的双线螺旋前进,是无数可能性的衍生环。不过彻最希望的是,多重并行世界里可以有一个世界,彻吻了他,然后煊爱上了彻。如果命运有条不紊地行走下去,这也只是虚幻罢了。你可以笑笑而已。

周围四座的人开始苏醒过来,午后的喧嚣顷刻占满厢内每处闲置的角落。这种喧嚣仍是宁静的,你大可感知人性最底层的热度与寂寞,还是有少数人能安然沉眠,煊便是一个。彻想那或许是他所听的音乐便从大空间中分隔出完整而相对独立的内部空间吧,那般睡眠是令人艳羡的,尤其是在旅途这无聊透顶的时刻。

彻决定起身活动一下,要不然老坐着也不舒服,顺便去上个厕所也是很好的。路经煊坐的那处时,彻偷偷地向左瞟了几眼。其实大可不必偷偷地,煊本人是绝对不知道自己是他人的欣赏物。这种仅此一方的窥视,大可坦荡荡的。

煊的喉结细微地动了几下,睫毛是安静地弯着,原本没印象的鼻子,现在以这个站立的角度看来是优雅地挺着,稍微显出卓尔不群的傲气,向来这种徽征是彻所惧怕的,现在如此近距离地观看难免有了压力。走过去后,发现煊的鬓角与后颈还是那么的清爽干净,很容易就萌生去亲吻的冲动。

从洗手间半敞开的小窗中看田野,细雨中有两人并肩持伞而行,那种远处的相对看来,是无比至上的详和与安谧。那两人可能是姐妹俩,可能是兄弟俩,或者是兄妹、姐弟俩,或者是情侣,那皆是背影。

而彻真切看到的是自己和好友莫。他和她在弯弯曲曲的巷子里行走着,平静,和谐,没有紧促感,仿佛那巷子是走不完的仙境之途。深冬的早晨是黑夜一般地统治世界,高三生的彻从家里出来,碰上岔路上来的莫,没带伞,她也不匆忙,仿佛雨点是万分甜蜜的拍打。两人共撑一把伞而行,在那条弯巷里,上学的出口是莫名的平衡破坏,两人可以那样静心地走在这弯巷中,长而无限,宛若不知足的探宝者。

没有多说什么话。因为知道有些话是不必说的。彻记得那次问起最近看起的漫画,也是他推荐的。但或许结尾在莫那里。彻也不清楚自己追问的情节是什么。只知道那是关乎情愫。

两个人本来一开始就注定要在一起的,却总要磨那么多卷漫画,然后才在结尾由他们在一起,这就是人生模式吧。

莫的细语在深巷中听来,幽幽却有亲和力,回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彻完全忘记自己说了什么赞同的话。但清晰地记得望着身旁的女孩,她深敛的眼神与淡拢的嘴唇,有着确属情谊的真切。就算是分开了,他想那也会有一个好朋友的存在回音。

彻自然告知了莫自己的性向,那是一个无比温暖的答语。

“我不在乎你是什么,对我而言,你就是好朋友的存在。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不管你在哪里,如果你需要,我会立刻赶到你身边。”

那个暗夜的文字在手机屏幕上看来,是闪烁着火苗跳跃的热量。因为理解,人的个体有了价值的肯定与包涵,因为相互取暖,可以有了浪漫的旁生与现实的拯救。

雨静静地落下,那是新生的起点。是坠下的轻松与自在。彻走回座位,靠窗的风景依旧缠绵在蒙昧的雨幕中,那些忧伤的精灵全都翩然回家了吗?那些绝望的堕之天使都已经找到回升的源泉了吗?世上有人不幸,有人伤情,便把这清丽的雨叫下来了吧?

彻望着雨落的频率,不怎么绝望,却想起绝望的阅读。那是作家张维中的《白色雨季》。男子A已经身患爱滋病晚期,男子B是细心照料他的亲密爱人。男子A痛苦地想自杀来避免瞅见最终病魔的狰狞面目。男子B竭力挽留,无比伤痛地望着爱人的憔悴与绝望。男子A要他好好活下去,为弥补自己的过早离开,也要一个人活下去。男子B要他现在为了他的爱活到最后一刻。

城市。公寓。雨季。病期。男人。男人。死亡的肉身。健全的肉身。爱他的情感。爱他的信念。他自杀一次,他拼命救过来,雨在静静落下。他又自杀一次,他还是努力地抢救,雨继续地下着。这种生死线上的挚爱,是绝望的烙印落在各自的灵魂里。你死了,我还爱你,你活着,我更爱你,于是我要把你从死亡拉出来与我生活,即使我将无比痛楚地交换这价值。两个人的甘苦厮守,都是慢性自杀。他要死,他要先于痛苦地死。而他害怕失去他,害怕失去爱,害怕自己在他死后,丧失本能的生存力量。

雨季。窗口。守望。凝视。世界失色。心灵失色。一切的一切还原最本质的白色。爱情是在落下还在早已死亡,希望与拯救又在哪呢?

男子A最终如愿地自杀成功。男子B独自在阳台上,望着绵绵无期的雨季流淌无限白色的茫然与不知。泪,可以流下,也可以永不流下。

如果我死了,你愿意为我而死吗?

这个问题,彻是找不到一个人来提出。但又在白色雨季中的漫长中,小心翼翼的珍藏下去。

如果我死了,你愿意为我而死吗?

我想会的。

不。我要你为了我好好地活下去。

彻想不下去这样的梦境。因为雨落的轻盈让人无法去深重想象,悲伤落完之后,那又该是什么再落下。一切都必将清醒过来的。这是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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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画#004 | 色彩构成的兔兔

思序

那天,我一回头便看见了我的空白,恰如聆听到你高声宣称身份是身体的主义,有人说华丽,有人说糜烂,有人说理解,话语开始破裂成对背景的觊觎,形式的圆与结果的点,又是谁设置好的和谐?我想知道你内心底所欲求的飞翔将会有多自在,你笑了,那刻谁忘记了去等待明天的开张?

1 马蒂斯 | 音律的青与舞蹈的红

01 Henri MatisseDance (II), 1910
by Henri Matisse

如果我能将想象力绚丽地展开,我将进入对你舞蹈的假想王国,在那里你是看不到我的,你会是暗夜,是冰凉而纠缠自我的漩涡,我只是观众,是玛利·波平斯阿姨后面紧跟着的小孩,始终踏不进你魔性的地毯花园,那里你在享受免费的下午茶,青果也开始由平面活生生蹦出。我就在你面前,也看不到你足尖的旋转,但我仍会兴致盎然地在白纸上将你舞姿线条勾活,如果你又站立起来,我恳求你别为我跳,请无比自在地为你而跳,仅此一愿。

就像马蒂斯在那时候开始强调尊重手段的纯洁性,以主观层面进入构图与色彩的平衡当中。或者说,瞬间的破裂性与持续性来重建整体的真实本质,一个人在其间的探讨才还原成心性的平和。要是你相信瞬间,也请你相信未来。哪怕现在的你无半点张力,也无半点激情,但马蒂斯作品中人物的表情早已压抑在心境之下,他说并不需要面部的激情来表现人物。平衡是设置好无用的,剔除掉有害的,但如果元素的内在韵律未调控好,这将是破坏和谐的价值体系。

你会不会因为难过而哭呢?我不会想象你这一放弃背后的决绝与叹息。你说起暗伤,我想起前奏。舞鞋被藏起来,你已习惯缺失,反握着双手,微扭头瞅着自己的剪影,在青色的地板上,亡者的意识顺延而来,魅舞不止。无人歌吟,你喃语着夜开,我在天台拼命抓住属于你飞升的星光。哪怕马蒂斯为我们在《音乐》里奏出曼妙的乐章,我还能相信他言说自然最本质的就是现在吗。青色的舞台和谐分割着属于你的乐趣,什么样的临界点将留给你独舞。

如果我拉起你的手。你还是会觉得人太少,太冷清。把死党都拉来,这番盛大的马蒂斯式舞还是过于牵强,任何一种弥补恐怕只会让如此浓烈的红流下失望的泪。差异与平衡,瞬间与现时,色彩成为情感意识,形象的简约概括,秩序的视觉交涉,他不是野兽。他构图理解力和绘画元素已然超越野兽之上。

他红色画室复古的纹案浮面上,舞鞋如蜻蜓点水般轻佻而过,剪纸的王随后叹咏着悲哀拾起脚印,那王子的芭蕾能否再度如浓郁咖啡的飘香而迷醉众人?至少我看到眼中红色的和谐,尽管舞蹈不再,那青色背景谜样释放着怀念。

马蒂斯终生追求着安谧详和的艺术景象,若你累了,也可在那张马蒂斯的安乐椅上把苦闷留给沁人的风抚慰掉,如此冷静的享受也是一种贪恋,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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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 · 眠 4

10 暗身

天一下就阴了起来。云朵积淀着对大地满肚子的怨气,准备适时发散而出。风如何张狂地扯着柔韧万千的脸皮,在车厢里的各色乘客亦无机会遭遇,屏障的冷若冰霜又让你有了内在的暖流迂回。

气温几乎没有降下来。但厢内的冷度骤然凝结起来,空调没有关掉,让人有点发抖的不和适宜的失控。彻将脱掉的浅绒外套重新披上,抱紧了双臂,脚缩回到角落里,并起来。稍抬眼,那边的煊也已双手抱胸,重又闭上了眼。音乐仍在小空间里打着荡漾水波。仿佛他醒来仅是幻觉的回光一闪。

时间不会倒流。但时间会突然变色,刷刷然就黑沉起来。几乎是深夜,几乎是梦游的黑暗。那时候的彻,习惯了暗夜的生活,听着宿舍里同学时而吐出的呓语,十分安宁地笑。会安安静静地做一只夜行的猫,踮着脚走出寂寂宿舍去上厕所,那时候满心胸的松弛让他沉醉,户外的凉意与夜绝好地搭配着,与睡眠为友,又与睡眠为敌,彻只有在那最深的夜里才能吻到最淡漠的身影,抑或这才是最柔弱无能的真实的他吧。一如他的身体。

清瘦。还想用这个美好的词语么。现在已经都成为故作风雅的掩饰。是,彻每逢触摸到自己身躯,便会意识到这有点贫瘠的资本,但又无法埋怨,也不痛恨地自怜下去。当手指的修长嶙峋,接触上瘦削身体上的每根凸露的骨痕,刹那的战栗从每一接触点上疯生疯长起来,怜爱与自责交缠着抚慰肉身。这精瘦的肉身只有在暗夜才会发出幽深鬼魅的微光,彻如此望着自己亦觉得忍耐与恩慈,那种微光正是微弱到不被呵护便会消亡,但它会咬着牙拼命生存下去。无人顾及的自生自灭,总比混乱中的自助要更显毅力。

每当睡不着时,彻便将头枕在双手之上,仰望着头顶有限制的黑暗。床板上的时间携带着无梦者的幻想轻淌而过。不想侧身,一旦侧身便觉得寒冷,迫切想要另一个身体的相拥。彻讨厌自己的轻贱,想在热度的互补中达成寂寞的麻痹与冲淡,但那种做法真具欺骗性。

人就是幻想的生物。有爱的人比无爱的人,更懂得经营幻想的技巧罢了。

你真的很瘦。

抱着你。便觉得你需要人来温暖。

但往往和彻亲近的男子,也只会说那前半句,从没人说过暖人的后一句。彻对言谈的感悟力早已衰弱,无所谓对方是否提到自己身体的如何,也同样会觉得对方的挑拣。

我知道我瘦。现在的我也就如此这般。

我明白你对我的沉默。大约爱,就是你先对身体的坦然接受吧。

但从没开口问你,或别的什么人,要一声爱。我只想让人真心地抱我。仅此而已。

哪怕是一瞬间的诚心。哪怕仅是。

我的身体是错误与自虐的源泉。你无法接受,但请你不要冷淡地走开。

为什么我的柔意请求,只能是你沉默的回应。

彻要对哪个人说的告白呢。是梦中的幻觉吗。他无比真实地看着自己的矛盾言语,或是一番空幻托词。那个要告白的人从没出现过,却好像在每一个站在迷离的彻面前的男子身上皆遗有影子。彻从不哭泣,默自。但总是喃喃自语,如同对死亡的脚步精算得确切的等待者。

温暖的拥抱。是彻真心的欲求所在。精瘦的身体更不过如此。

风,与列车的摩擦开始强劲了。 哨声,时有时无地响彻在驶经的平原与丘陵上。彻按着手腕处的关节,那里声音也清脆。身旁的女生也开始看消逝的风景,但心不在焉。彻与她搭讪,问起她早前换的那本网络小说。

讲的些什么。我不大看网络小说。

这本确实不错。写的青春,到了心底,那种绝望的强烈让人欲罢不能。

这么深刻么。但一直觉得中国现在的小说做得比较粗糙,扯上爱情便可卖了。可别怪我媚外。

外国作品?要说《呼啸山庄》吗?我挺喜欢的。

呵呵。为什么一说就说到《呼啸山庄》。我啊,也确实喜欢。

因为里面绝对浓烈的爱情太让人震撼,呼啸而来的憎恨也分外真实。爱与恨,皆是如此顽固。

你看得倒挺精深。学中文的么。彻问她。

嗯。你呢?

艺术设计。

挺不错的。想当年我也是狂爱艺术呢。边说,女生边很有精神地笑,咯咯声也让彻觉得畅快。后来断续与她聊天,算是共分享无聊吧。但不多久,也各自安静下来。

彻随意找了个角度看着仍是静睡的煊。

而女生同时也望着彻这看人的神情。两人,皆平静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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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 · 眠 3

8 冷静·间隔·热情

即使天气不算炎热,周围环境也称不上喧嚣,一个人在电线杆旁等人,还是一件颇为郁闷的事。况且彻要等的这个人,又是一个陌生人。在公车上开往这陌生的地方时,在中途转车,还差点搭错车。这条通向未知地点的路线,能给彻一股新奇的探索感,因为在路上。

但一旦达到目的地,兴致也随之降到谷底。原来,过程是麻痹人心的过山车。

彻一点也不清楚他会从哪个方向来,只是被约定在这狭窄马路的电线杆旁等候。也不至于会有囚禁之感。然而这电线杆与彻,着实构建出彼此冲突的立体心理图景。

现在回想起来,彻也忘记是怎么在网上把手机号传出去的。那晚的迷幻电子乐将彻整个人搞得兴奋至极而又昏沉遁入无状态。电话响了好久,才从仙境中醒悟过来。彻至少不会那么早睡,于是他才可能和彻聊到很晚。

明天过来我这边吧,如果你方便的话。

好的。

那大概上午几点呢。我去接你。

嗯。要九、十点吧。这个我也说不准。

你不可以早点啊。那么晚。我们还能玩多久。

不行。我要睡觉。这样不喜欢的话就拉倒。

那头的他依依哦哦又磨了半天,才最终对彻妥协。男生的声音还行,透过电话听来还算口齿清晰,没有过多的口头禅,说话也干脆,有点强劲的力度,但不失文雅,却过于冷漠。看来也是那种习惯寂寞且自主的人。彻对这个陌生电话的降临,出乎意外地平和接受。瞬间对邀请的同意,也折服于对幻觉的无法触及的渴望。

幻觉的空无水晶球,有形或无形转换成能被触及的时候,那叫做理想。当理想真切地被你摸抚在掌心上,瞬刻碎败破裂,那时它大声撕喊告诉你它叫现实。彻早已不再依幻觉顺势想下去,因为不想受伤害,与邂逅失望。到后来,那个人的悄然走近,彻也没有毫无前兆的紧张,但说实话,自始至终,彻都没有留下对这个人的初始印象。

他有很奇怪的笑容,嘴角一扬,很轻蔑的不亲和的神情,彻第一反应这将会是个很自恋的人。他有很奇怪的步伐,松散零乱,节奏如灵感一般毫无控制。但彻可以跟上他。

彻跟着他走了大半的陌生校园。还未到达他的住处。从背后看着男生,不显得比彻高。却有宽硕的肩与壮实的背。彻知道他比自己大几岁,但以这个模样衡量,彻想称他为男人。至少自己尚未摆脱困惑欲望的青涩期。

和他一前一后地行进了几乎半个钟头。其间没有一句对话。沉默的步调呼应。忽长忽短的距离行板。很像是无关爱、无关仇恨的默片。似乎欲望,被借以各种形式让先锋艺术家来表达。对谈与亲近,连贯与合理,都不会出现在半点暧昧的镜头里。

抬头浅望。回头张看。互不交错的视线。毫无交流可言。但他又想这样来带领彻的心。

在沉寂的行走中,彻隐约想起了这个男子在电话里说过自己姓张。这个姓太过平常,可以随便就遗弃的。

张领着彻走进一栋灰褐色的楼。刚上第一层的楼梯时,彻便感受到了建筑本身带来的物质阴暗。而到了二三四层,早已被这破烂楼房的错乱迷宫式结构给搞晕糊了。彻抱怨了几句,前头的张微笑了两下,说习惯了就好。彻没再多说,也不想和他说,仿佛他正是让人眩晕的迷宫。

五楼。房号没注意看。门,是和囚房一样的设计。从头至尾,彻便一直骂着这设计师的无能。阴沉沉的走廊就如同医院的病房楼那般渗出潮湿衰弱的生命气息。彻不想左右多看。就闷着头跟着张走进去,死心塌地。而那之前的每时每刻,都清醒地意识到他的宿舍应该没人在的。

是的。这间放的两架双层床空空地竖立起单一而具冷调的立体空间。书桌在床的对面,不是想象中的乱七八糟。彻转过头来问了张的书桌所在,按他指的,径自走过去坐下。随手翻弄起张的书刊和其他小物什。张那时走道彻的左边,扬手将通向阳台的门给掩紧,并从边上把窗帘全部拉了过来。暗绿的阴影铺在张的明皙的脸庞上,肌肤的光泽也被削弱掉一丝表层,但同时更具隐淡之美。

张要彻坐到床上来,他的床是靠阳台那面的下铺。这样的用意格外明显。彻也干脆地走了过去。

我们聊点什么吧。张似乎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氛围,或者说,想努力营造出一个完好而纯良的前奏。但是否可以导向高潮决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彻斜着身子仰靠在墙上,双手作无聊状不停扣着手指在环绕,张单手触了发稍,侧过头来,向左边的彻说话。开始说的是身高年龄这类无关紧要的基础话题,而后来他提到了彻的过去。这个久远而有点隐讳的话茬几乎让彻不安。彻闭而不谈,想跳过去。于是很直接地将头靠在了张的肩膀上。

这种陌生身体带来的突兀感,让彻莫名地感到温暖。但触碰之后,又意外地疼痛,从皮肤表层渗进内心深底。

后来,张不再说话。低下头来吻彻。那种姿势十分别扭与牵强,但彻还是随他算了。那段光影里,彻并不觉得愉悦,至少没有精神上的甘愿感。原本,他就不是喜欢吻这个动作的,尤其是连绵的长吻,那简直要窒息而亡失在欲望的幻觉里。

等两人真正意义上的上床后,即便是肌肤相亲的那种润畅也无法让彻觉得有激情。他用双手挽着张的颈脖处,背部紧贴着坚硬有些凉意的床板,全身心地麻木起来。整个人就麻木下去。在他身上这个男子是饥饿的东西。眼神充满陌生与欲念,甚至让彻看出了敌意。彻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一个人,一个表象沉稳的男人,如此迅疾地改变着心性。他的喘息声让彻感到一阵阵痉挛,他仿佛从来没有过性欲的爆发一样。彻这一身体顿时激发出他满溢的渴求,由此彻也对自己精瘦的身体愈发感得不可思议。

男人。是的,彻从此刻如此称这在他身上忘情的人。他不会做吻遍彻全身那样绝对肉麻与矫饰的行径,也不会施展显示其所谓强劲的大男子主义。男人轻轻地吻着彻的前胸,双手却在大腿内侧向上顺延着。彻平静地把头扭向墙角,对着白花花的墙壁发呆。那些富有挑逗性的动作非但没刺激到他,反倒让他很想笑。

就算是两人紧密地相拥,再紧密无间,也毫无亲密之感,再毫无间隙地互换炙热体温,彻也觉得自身经历的仅是一场不痛不痒的做爱。但男人似乎没有体味到彻的不快,一个劲地继续着独自玩耍。而后,彻敷衍性地为他口交。男人低着头闭着眼,抚摩着彻的背与肩。

气味。温度。汗液。体香。摩擦声。干涸感。迷离大脑。错乱意识。狂想肉身。欲望的床板。无尽的呻吟。有了头却没了尾的接受。有了快感就没了真实的拒绝。遗忘状态与非现实梦境的身体穿梭。彻忘记了自己应该属于哪一个范畴的生命流变段。他被男人压在下面,紧挨着男人的肩头,手指紧紧深按进去,透过汗身,望着上面的床板发呆,那铁制的床板时时侵来冰冷的攻击流。

彻突然间想睡觉了。只想投入困倦潮涌的逃离中。再也不回来。没有地方能回来。

而这时在独自享受的男人,就让其在半醒半睡状态里癫狂发泄罢。彻想静静一个人地睡去,体肤间洋溢的热度就宛若初夏晌午的阳光一样明媚柔和,丝毫也不惹人恼怒,而彻就躺在浅嫩的草地上,安安静静地等待睡眠的覆盖,天突然间会低下来,远处的流水会忽然间空灵飘渺起来,似乎有个人悄悄地走近彻的身旁,悄悄地躺下,先保持着距离,然后拥怀着彻,两人无比细腻地开始阅读阳光与蓝天,深深的沉坠到睡梦里。恍惚之间,梦中的彻也在等待着睡眠的相亲来临。

彻静静地有点死心塌地地躺着。男人还在热情中摇摆。风吹遍了彻的身体每一细部,无比贴近地抚摩着肌肤。溪流开始从彻的脚端流淌而上,卷席了全身,畅快的澄澈明净化为甘露在溪水中从皮肤表面渗透下去,彻明白自己即将被莫名盛大的洪流淹没,仿佛是死亡的盛妆驾临,他感到深切的欢愉与无以名状的兴奋。然而,水流却骤然间消亡无影。

从头发生长根处开始蔓生出缠绵不绝的藤蔓植物,条条绿藤是只只暧昧性感的小手,将他温情地环抱,蝴蝶蜜蜂各类喜好热闹的昆虫飞来,飞向彻的脸部,飞进彻那惊诧略带迷惑的双眼,舞蹈不慢一个节拍地在其内旋转。花,在藤蔓不断将彻肉身包裹的同时,也在一朵一朵地安然浓烈地开放,香味甚是刺激而飘溢出成熟率真的性欲。

绿叶几乎要把他的身体全部覆没了。就只剩眼睛、鼻子和嘴。连耳朵都被隔离在另外一个绿色荡漾的世界里。叶片不断生长繁衍,叶面欲发厚实硕大,而藤条如同变态的但有意识的绳索一样紧紧地卷裹着彻,越来越紧。

彻感到血液越流越快,呼吸欲发困难。而藤蔓上的花朵瞬间结出来的果,迅速而有力地落在他的身体上,一阵一阵地引发痛意。

彻知道自己热得不行。想推开身上这同样炙热的身躯。男人不肯。他想直接而率性地插入彻的身体。但头几次尝试后都失败了。其实最主要的是彻不想主动。男人说你帮帮忙啊。彻有点强笑,我不想动了。那刻男人也无法更尽心地强制实行,只能是这样短暂而不明目的地紧贴着私处。他的身体一上一下地自我摩擦着,全当彻是个反摩擦体。片刻,便伸手抓住彻的右手。让其握住他的坚挺的阴茎,想欲其协助他达成那所谓巅峰一刻。彻毫不生硬地机械套弄起来,热度从那个点蔓延到两个人的身体各部。呼吸,如同哭泣心碎状弥散。

顿时,彻又想睡了。主要是因为厌恶与倦怠。彻清楚,之所以不让男人插入,是因为自己不值得这样对他。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让任何一个男子真正插入过身体里。这种隐匿的童真欲望才使彻明白了自我的价值与真情的毁灭。

哪怕是那个到最后才令彻爱上的迹,也从没完全得到过彻的身体。

就在男人紧触着彻的腹部射出的那一刹那,彻发觉躺在草地上的太阳开始升上了头顶,非常迅疾,眼睛开始有刺眼的阵痛之感,包裹着自己的藤蔓开始退兵,那坠落下来的小果实流溢出一股股淡白色的汁液,芳香甘醇,但却很可惜的是即刻腐坏,恶心之感油然而生。事物总是一下就变质,与本质无关。

彻一直闭着眼了。从男人绽放完欲望那刻起。他无法抵挡这重量之上的重量之体。男人似乎带点余烬还想来吻彻的嘴,而彻转向床外沿,依旧闭着眼。

他紧挨着彻的右脸颊。呼吸声,清晰入耳,让皮肤隐隐作痒。

两个人与一张床,两个独自疲累的人与一张承载疲累的床,沉默肆意衍生蔓延。

你真的舒服吗,还好不。我们呆会干嘛呢。

睡觉。

彻走出洗手间,望见已经坐起来的张。披着满是褶皱的衬衫,穿上了早前那暗蓝的韩裤。开始点烟。刘海与升腾的烟雾一齐被风吹散,整个人的脸形轮廓都遮掩在缭绕的烟雾当中,神秘而又自持。窗帘还是掩合着的,仍处阴暗中的半露身躯略微显呈着别样的阴柔性感。彻知道这又是表象的诱惑,在这迷津中自己才引发开掘出深层的迟来的性冲动。

彻意外地走过去,平静地拉起张。很平和地抱了一下“温暖”,因为彻始终迷恋于拥抱的温存。

当张想进一步时,彻止于了表面。从一个人的怀里挣脱出来,是对冷静的咒骂,那刻你才明白感受是无法表达的,理性是无能的纸,一捅就破。但怎么也不会沉溺在瞬间的温度里,那样你会后悔当初的卑微。但人就是如此卑微。

出去吃饭。走出迷宫宿舍。走出陌生校园。走出这男人的领域。

他问彻还想去哪里混一下时光。彻想也不想便说,书市。于是两人便很快跳上破旧的呻吟不绝的公车。近乎是去向世界尽头。

但没多久,彻便挖掘出了张最真实的性格。也彻底绝望。并没有足够的耐心陪同彻来逛书市,反倒一个劲地催促去他想去的音像店。逛不到几家,彻没有回答张那不知第几句你还要看多久的问话,径直走出熙攘的书市。张也追到了外面,说,你这是干什么。彻淡淡地说,我要回去了。张问道,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没有。张又问,那你是生气了吧。没有。

但却你要突然回去。

时候不早了。也没有想看的书了。

真的没有生气?

没有啦。彻那时十分不耐烦,冷冷地吐着言语。

我给你坐车的钱吧。张伸手到裤袋里。

不要。我有。

彻索性蹲在街旁,张站着,反倒不自在起来,异常尴尬的两人距离。彻对他说,你去吧,我自己等车就行。他走了,说了声,好吧。彻知道自己和他是没有条件与资格说再见的。但又十分痛恨这个到最后让自己看轻的厌恶极致的男子。哪怕从头至尾的厌恶点状颗颗粒粒积淀成深潭。

蹲了好一会。公车是不来。彻清楚他应该又混进了人群。于是干脆折回进一家书城,挑了一本江国香织与辻仁成合写的《冷静与热情之间》。男女作家分别从各自的性别角色出发,写进了情感的温度深处。淡漠,但又渴望温存。出来后,在车上随意浏览,觉得恰似自己的心境。

但当时倚窗的他,瞬间觉得有点对不起一个人。又开始重拾起自己挥落已久的颓败羽翅。本就知道不应该对这样的偶识抱任何期待的,但皆为幻象罢了。

太阳落得决绝而坚毅,从来没见过如此充满人性力量的落法。恍惚间,彻发觉夏天在深沉压来,已将自己的大一生活吞噬掉许多,即将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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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 · 眠 2

3 无知凝望

食品车从过道推了过去,摩擦声单调地增加车厢内的沉闷。昏昏睡眠成了一个人的本质回归。那些坚强的和软弱的人们,也只有在短暂的时光里与死亡亲近一番,无限安稳而又重回清醒。拥有能力去自省,在正确的轨道上转道至无轨的列车,恰和人心一般安全且自持地驶向一个又一个驿站。

彻暂不知自己能清醒多久,也不知目前这毫无方向感的好奇欲最后会把自己导向何处。但这阵对凝望的沉迷,莫名的良好情怀,让其不肯放弃这孩子气的行为。

凝望,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无望认知。终其一生,也无法深切了解对方。那爱的决绝,牵扯在似是而非的观望中,无尽如深渊。

男孩微抿的嘴,轻动了几下,嘴唇上边的绒毛干净又纯粹,嘴角上似乎挂着对食物无尽回想的贪恋。脸庞精瘦温和,使得颧骨不过突显,且起落有致。他无法与雕塑媲美,也不是完美的人像模特。但这残忍的破坏之美才让偶遇而来的寂寞者心动不已。眼角眉梢的拼贴,额与鼻的曲线,让彻的意识与欲念在男孩脸上的地图翔游自在,流经每个小且奇特的地点,没有言语的叹出,这不忘怀归路的旅行竟在于一场眼神与面庞的遐思神游。

彻终于明白自我的贪欲。亦在这能体现世界之小的车厢空间里放纵了所求所欲。他想爱恋的来临究竟是先达眼睛还是先至内心,至少这瞬间的而快意的潮涌已侵占了整个身心。

身边那女生摇了下头,忽然醒了。随手拿了本杂志,开始迷糊的阅读。

彻望着女生的手指,秀气如婴孩。后来视焦点回到窗外,面对着飞逝,猛然笑了。想到万一那男孩知道自己的脉脉凝视,他到底会以何种表情来回应呢,那时候也还不知是谁先尴尬地脸红呢。

毕竟,彻是一个行走在淡漠浮片上的孩子。而被注视的男孩,性情想必会比彻来得更单纯直接些吧。率真不成个性,也会成为时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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