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板:嫉妒是透明的泪水

A Story To Emily.

应该这样说,他的背影很好看,凡留意过的人都会等候他的转身。或许会失望,但也不妨充当一次对幻想的否决。好比期待梦醒了,赶紧扇自己一耳光。最初,她也以为完美的人都会有两重性。

Emily百无聊赖地坐在吧台旁,没点什么,是根本不知道点什么。如果他能热心提供推荐就好了,当然他会怎么做。一轮帅气的甩杯后,这杯天蓝色的鸡尾酒矗在她眼前,Emily咬咬唇,“怎么说,这好像……”他用抹布擦掉桌面上的余水,然后直望着她,“相信你一定听过Massive Attack的那首著名的Teardrop,而这,正是这杯酒的名字。”Emily将眼前这杯液体与脑中的旋律作着比较,轻快又神秘,忧伤正接近无限透明,其味道应该还会有点酸吧。

“It would be sweet.”

他的这句英文,使她心头一颤。握住的Teardrop渐生温热,尝起来,酸之后是甜,清淡宜人的甜。Emily觉得自己是时候提这个不过分的要求,“把音乐换成Portishead的现场,觉得怎样?”他扬扬眉,大概表示这是个好主意。白皙的颈,在暗光下缓缓下坠,仿若电影梦境一般,她差点以为他就会这么倒下去。但是Portishead伸出一只凄美冷艳的手才把他推回到她的现实里来。女声清凉,而美酒有淡香。

有了一丝微醺,反而更能面对内心的不坦诚。Emily从吧台上将那本小说拿过来翻,而他正去按自己的要求放Devics。来这里坐一会,已经成为她每个周末的必修课。灯光闪现幽灵之脸,他曾笑着说,“干脆让老板请你来当兼职DJ好了。”Emily觉得小说名称“嫉妒之香”让她看得有点反胃,但还是看了开头几节。这种情感在爱这杯美酒里,同样也会散放香气,作者无非是想这样表达。他双肘抵着吧台,突然低头,“喏,这书中还有一种消除疲劳的疗法呢,听起来很科学,用舒适的音乐配上迷人的香味,在一个特别设计的庭院中驱除都市人的疲累。”她笑了笑,以几个应答声表示理解。但其实这种设想操作起来只怕是很困难吧,以她的审美理念来说,要找到能适应大部分人审美要求的音乐和香味,并又要两者匹配,可是一项跨领域的科技实验。

辻仁成。Emily有些困难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有在哪里听过。”他接下话,“有看过陈慧琳和竹野内丰合演的电影《冷静与热情之间》吗?小说原著就是他和女作家江国香织合写的,我个人认为辻仁成写的那一部分更……”倾听到此结束,她想起了夜晚的人群,自己与Alice亲密地看完那场电影,簇拥着奔向夜市找小吃来填肚。当然,她清楚Alice的脸饱有热情,此刻的他冷静得如同手中不想握住的酒一般。自己舍不得喝一口,然而这已不是当初的那杯Teardrop。

都说中间地带的人是最安全的。挑Devics来听,真是恰当不过,反正这个晚上不喝酒也成。他的笑已看不清,但声音清晰入耳,即便是在有音乐的背景下,“真的很有黑暗的味道哦。”Emily倒不以为然,“虽然氛围做成如此,但我以为他们清醒且自持,因此也有点折衷。”他大概不会赞同,总是很职业性地一笑。身为顾客,心情好时还想考验这家店,特意提一些挺难找的稀货,而他总能在唱片架中找到自己口中的碟,这令Emily艳羡不已。真能赶上唱片店,不,甚至比唱片店还厉害,结果总让Emily心头酸酸的,发誓非要见这幕后的老板一面不可。

“他呀,是个作息颠倒的人,像在这种刚入夜的时候根本就见不着影。”他的轻描淡写,却很符合Emily心里的想象。本来吧,像老板这号人物就是这副德性。只是,她挺同情这位卖命工作的他。虽然很多顾客(女性为多)是冲他的长相来捧场的,但Emily每周末来这里报道仅是想多和他聊些什么。但又大多是各自生活之外的精神品好,比如音乐,比如电影和小说。会静静地看他的背影,至今仍觉得他的正面虽好看但不如背面有魅惑性,宛如一触即逝的幻像。

被生活欺骗了,这不可能,某诗人告诉我们要热爱生活本身……他是如此开导Emily的,还为她特意调了杯酒请她,名为Little Pleasure。这也是第一次向他倾谈自己的生活,不过是细小的惆怅罢了,和Alice的疏离让她觉得情感的未知一面,但自己仍然是珍惜的。他很平静地听,听完这断续毫无衔接的牢骚,然后说,“像你这年龄的女生,本来就多愁善感……”还没听完,Emily就觉得有某种东西破裂了,如同社会上许多青年经过了磨练,他也懂得说教的处世之道。面对些微摆出长者身份的他,Emily只怕自己是更需要安慰了。唉……

没关系,谁叫自己还是个高二学生。或许像他说的,总该有自己分内的事。Emily甚至开始哀怨地向他诉说学习之累,“数学太可恶,让人头痛啊,为什么没有像香气疗程一样轻松的学习方法呢?”这腔调让已是过来人的他笑了,“没办法,我们都无能为力。”Emily苦笑,“唉,于是数学这个小情人,爱得不多,离了又不行,所以我决定要付出更多一点爱!”之后他笑得更厉害了,可其中仿佛有些模糊不清的意味。Emily只想用“Vague”这个单词来描述当时当地的一切。

为了缓和与Alice的关系,Emily邀请她去看一场实验音乐的现场演奏会。但很受打击的是,Alice拒绝了。

她不想去追问各种原由。按周末的惯例逃进酒吧,怎么说呢,本来对于法定未成年人来说这类场合并不适合自己,而也不是存心堕落,只因这酒吧的开通气氛尤为讨人喜欢,老板肯定是个好人吧,名字也取得有格调,Blue Knight(蓝骑士)。他熟人似的打着招呼,Emily在靠吧台的老位置坐下。随便一句探问,他便欣然应允下来。

第二天傍晚,Emily在门口等到请假赶来的他。彼此微笑,然后进场,在天马行空的音乐演奏中静站了两个多小时。他说站着就好,更能进入状态。可事后Emily觉得那类实验音乐,以个人欣赏能力而言是不会接受的。他并没有对音乐作任何评价,反倒有点急地表歉意,先走了一步。

她并不觉得突兀,这个夜晚本来就太短暂了。随街信步,她无意间看到他帮Alice提着几袋衣物。继续地看着,然后她下意识地笑出声。夜风很凉爽,就算自己有更强烈的表现也毫无大碍。不知哪个女孩身上的香味顺风传来,让Emily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很奇怪,竟然能闻到这般温馨的味道。她摇摇头,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孩子气,真不应该嘛。抬头看见一位气质有点像Brian Molko的男生,她不禁跟了上去。Alice说我喜欢Stefan、你喜欢Brian,真和平。回到宿舍后,对望着墙上Placebo的海报,她问,你还会是我的Little Prince吧。

在暗光下美丽的事物有些并不适合摆在日光下。惨白。空洞。Emily还是坐下来,仍然是凝望他的背影,觉得从来没如此好看过。此时真希望他永远不要转身。但他还是转了过来,自己在惋惜那刻听见他的问话,“那次之后你就再也没点过Teardrop,难道不喜欢吗?”原来是这个呀,她一个浅笑,带点任性地说,“那杯酒味道太淡了,我更想尝试蓝色更深一点的液体,你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微物之神,其味如玫瑰在微风中凋谢

今天端午,你没吃粽子吧;明天儿童,你还在恋童么?
咳,还是让我们回到夜晚。反正阵雨天你也出不了门。说什么鬼话呢!

Butterfly Effect

Step One | 调戏你的不是我的梦

早晨是做梦的好时机呀。可是接下来的对话明显不是闭眼畅游时的产物。

那天下午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一晃周末就过去了。晚上特意换上前不久买的猴子衣服,屁颠屁颠地去找老板刻碟。后来,我非常认真地趴在书桌上看书呀做笔记呀。现在是忘记了那时候有多耐心。然而往往好景坚持不了几刻,我在想,反正MP3又故障了,反正明天要出早操,反正上午四节课可以睡觉,反正下午……于是我在那天晚上又跨着包溜出去了。那是5月28日,没有任何任务的周日。下楼时,和CLX发信息说,明天几点出操?——六点四十。嗯,我通宵去了。

半夜根本无事可做。我记得我是来更新日志的。可是该死的歪酷就是死了。无奈中我开始做不正经的夜间事。好困呀,好自虐呀,好了好了我是色情狂。

六点三十。从较为冷清的网吧晃悠悠地走出来。然后赶上该死的操场散步。最后,解散。

如果没记错。L那天应该是穿的黑色短袖。

而我嘛,当然是这件猴子的白色短袖啦。咳咳,猴子是我的宝贝哟!

好象是我追上他的。不过隔着另外一个人。我无力地笑呀,那个惨相我是不知道。后来跳过几句谈话,L鬼笑着说,早上我梦到你了哟。当然这个“哟”字好象是我加上去的。不过那时候他的口气很是让我寒冷。况且,我也不想一大早看见他那张脸呀。好歹我也是没洗漱的。

真的是梦到你,而且而且,我们还做爱……唔,这个玩笑真不错。我斜眼看着L,然后呢?他还是不正经的表情,就是我操你呀,可是突然,怎么看到你又有XX又有XX,靠,你怎么变成两性人了!我也应和L的不正经谈话,随便答了几句。——你下流。

那是在去食堂的路上。刚路过建筑系。我说,不正常吧,这几天我对你明明很冷淡,梦到我才怪。L依旧不正经,就是因为冷淡才要亲热呀。——靠,脑子进水了!

到这里,我先得承认,他具体说话的方式我忘记了。但是这类型的话可确实是存在过。只不过,是用我的方式复述了一遍。唉,懒得管他,老子通宵完还没睡一下呢,根本没心思去管什么梦不梦的。于是,吃点东西,赶紧转移到教室。趴着。闭眼,七点半。睁眼,十一点四十。

厉害呀,睡醒就下课了。虽说是被放学的嘈杂声吵醒的。我的星期一。讨厌的星期一。

下午去市区了。晚上回来时,由于买书很兴奋,就躺着听歌。不到三首,L回来了,边开电脑边朝我说,怎么又开始睡。我抬眼看他,不说话。L就开始兴冲冲地接着说,早上那个梦呀……

好吧好吧,我认了。起身听他说。但是,我已经不想COPY他的话。还是我来拼凑吧。

他准备插我呀。他以为我是个女人嘛。他刚把我的两腿分开,然后插进去时才发现结合部上方还有一个棒状物。于是,他摸住了。不过很快他也高潮了。

哀叹呐,故事被我讲成这样。

我是很严肃地对L说,你是不是在调戏我,不过,我们确实很暧昧嘛。L也确认,是呀,我们是很暧昧。然后这个梦就撇到一边,反正又不是我下流。

不过那天晚上,我睡不着觉明显是因为买书后的兴奋。不过由于去搞了两部片子,也有了点乐子。只是,L两眼放光地说,《罗拉快跑》我也想看,经典片呀。哦哦哦,是是是,老子高中时就想看得要死,无奈找不到……然后情况变成这样,我和L用他的MP3耳机一起看这电影咯(那机子没接音响)。八十分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L间断地与他女友联络了一回,其中提到了我的作用,借片子的家伙。

这其实是星期一的句点。反正后来我又开始不清醒了,毕竟只是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第二天,我整整睡了一天,到下午五点才起来。补足了两天的睡眠。汗颜呀!似乎是晚饭后,L一脸坏笑地说,我说那个梦呀……得,他又在复述细节了。我开始无视他。不过他很快就说,你觉得我编故事的能力不赖吧。我问,你没做梦吧。他说,当然是我骗你的啦。我说,你调戏我啊!

确实,我俩关系很暧昧?似乎是我经常在调戏他吧。前不久,我也很正式地说,你不是我喜欢的型嘛。L就开话匣子,你不是喜欢瘦瘦的,裸上身、下身穿牛仔裤的?我可以符合呀。

拜托好吧,那只是一个外在条件,怎么说,长相也是首要的。我是没有这样说。L接着他的话说,不过你天天看我也都习惯了,肯定没啥感觉。……我真是无语了,面对如此一个L,还不如闹翻的好呀。说回来,我和他搞得暧昧兮兮的,也就这个学期的事。小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也忘记了。反正就堆成怎么一个事实,我又不暗恋他!

其实,如果我暗恋他的话,那也就不该称之为暗恋了。应该是明恋么?没这个说法吧,L知道我的想法哟,于是我就侵犯他。他咬牙边玩游戏边不屑地说,靠,不要来这样子的姿势!不过反正他没有闲手来推开我。于是我就说,哎呀,你就当我的充气娃娃,安慰娃娃吧。L没有不情愿,好呀,我插你呀!

或者是其他说法,来呀,我插你呀……这种不负责任的对话,经常发生!我无奈地承认某个事实,原来我真有妄想症吧。才不是!也是在前不久,神经兮兮的CLX发短信,先是问我有关1与0的对应问题,隔不了几天,又来好奇心,哎,你是喜欢L吧?

靠,这样的问题从哪冒出来的!我当然是很有耐心地回复。她说,就平时你们关系很暧昧的样子呀!我很老实,我们本来就很暧昧呀。哦,她又重复问题,那你是喜欢他咯?我说,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他又不是我的TYPE。哦,她接着问题,那你的TYPE是什么。我倒想了下,什么答案比较合适呢,……兔子应该是我的TYPE。(后来我得说,CLX在四月送我那本书的包装上,又重复这个问题,“Rabbit,Your Type?”)当然,她是知道兔子,居然在某个选修课夜晚,和我对谈后,跑回去上网确定兔子的样貌。她是这样评定的,嗯,长的是不错。——拜托,他是有化妆效果的!

L见到兔子的照时,是一个星期前,我把图片存到MP3上,摆在他眼前,而他正忙碌于游戏。他的反应是,谁呀?我说,兔子呀。他说,靠,怎么这么帅呢。我没话。他接着说,为什么他们都是这么帅呢?我就当L是自说自话,他也没回过头,手也没停过他的游戏呀。

事情其实很清楚呀。L越来越像一个人偶娃娃了,就睡在我隔壁,我暧昧他,我侵犯他。(当然,我知道L的女友看见我如此猥琐的想法肯定不悦。不过你就当我是儿童吧。儿童恋童,是不下流的。)L对我一系列行为的反应不过是,不正经的笑,慢慢地,我给它定义为猥琐。不过,待到这个“伪梦”事件发生时,L的猥琐已经开始实践起来,这该算调戏。对,就是调戏。

整个案件中,还有一位重要的见证人。你们都认识,她叫新娘。不过我和她现在都忽略这个名字,好比说,前几天的某个深夜,她很猥琐地传来呻吟,“我现在脑子里突然浮现超色情场面:废墟里一男孩趴在大镜子上自慰…PIA我…”。后来,经过我的审查与确认,“镜中自慰少年A”成为某人的代号。可是她顽抗,“不要!自慰少年A就好”,以及“或者自慰纳咯索斯……”。恶俗的问题就不提了。让我们进入辩解环节——

来来来,你不是有一个梦么。自慰少年A是很悲伤地又提到了他的那个梦。可是,我很坚决地把他的梦给撤下去。然后,我叙说了L的梦。那还是星期一的夜晚,在我即将与L共看《罗拉快跑》之前。自慰少年A很兴奋地说,哎呀呀,好好玩哦,然后呢然后呢。梦完全没有讲述的乐趣,完全是我们延伸了某部分的空间而已。在自慰少年A面前,我真的是有点不好意思来叙述性爱场面。而他则说,“牛,你不说的话我可是会乱想的哦。”啊好吧,那么插入是这样的。

我说,真的很诡异哦。自慰少年A在电话那头很神秘地笑,这个人在挑逗你哦。我说,是吗,他在调戏我。自慰少年A说,他是喜欢你哦——可以去发展发展,啊,好好玩呀。我无奈地说,我又不喜欢他,他又不是我喜欢的型,他也有女朋友呀……自慰少年A好象是在奸笑,“牛,你不要逃避了!”哎呀呀,自慰少年A露出他猥琐的本质,就是这样才有看头,所以赶紧去发展吧。(所以,你,自慰少年A看到此篇时一定要猥琐地表达一下你的猥琐念头哟~)

L在他本人不知情的夜晚中,就被某个伪少年定下了一个阴谋幻想目标。我当时在屋顶上是这样想的,啊,他真是任人摆布的木偶呀。L有点无聊地抬头,哟,电话完了,等死我了。我插进他与床的空隙。再坐下,看电影吧。

Read More

嘲笑有理,让国王退出狩猎。请罪吧!

声音背叛了谁。我扯掉耳塞,也听不到任何秘密。日子开始反复,又像蛇皮一般脱落。
睡眠不是特效药。它让你沉溺、麻木、丧失斗志。即便姿势很舒适,力量却早已漏失。

我选择了什么?在自己的小说里抽出这句话。能表达我当下的趋势么?
嘲笑有理,让国王退出狩猎。请罪吧!
可是,价值观相互冲突,我也无法确保自身的耐心与抑制。

网络生活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数据库。我们每一个人恰成井底之蛙。
最后,男孩望向这口井。发现一个神奇的井中男孩,在疑虑张望。然而,幻像破碎。

不断后退。后退。直到举起白旗。白兔开始向迷宫投降。可是,暴风雨依旧困住了生灵。
终于,栅栏被塌坏,圈子被解放。我欣喜若狂地奔向灯塔。守望者放弃了忠告。

什么时候,虚荣心开始向玫瑰挑衅,也被百灵鸟激怒了情绪。
徒劳,无用。等你退缩到水面以下,各种聒噪的辩驳、抒发、诉说皆成空无。

如此,何必需要那些伸手乞讨呢?上帝才不需要你的仁慈。我劝你放弃。
然而我之所以成为我,正是这日复一日地唾弃、鄙视、谩骂、排离你。

没有什么办法。摊手吧,高尚的解答方式并不适合这一恶性循环。

假日。炎热。夜代替了日的叹息。我对诺言的呵护,不亚于对誓言的摧毁。

在武汉的三天两夜。成了清净无比的避世所。

我对狐狸说,我们第一天倒在橘子家睡觉吧。
狐狸对我说,难道我们是去别人家里集体睡觉的?……

后来,返程后的我们,还是在睡眠中挣扎不已。
橘子说,你们的嗜睡简直让我咋舌……

灯光退场。人群退场。与外界的联系仿佛仅是一台电视。
频道更替。闪烁。疲累了我们。那层皮,不停起皱,却包裹着身躯。

当然,不过是买张票去一个安静的家居环境中,安安稳稳地睡觉。
游玩次要,吃喝次要,见什么人才是关键。可以不多言,也可以卡壳。

在毫无时间概念的房间里,假日不再奢侈。
我想,我们的度假简直可称上最生态的。比起所谓的生态旅游要好一百倍呀。

是的,需要的不过是休息。面具同志,你们可以退场了。
我的狩猎圈,标榜的自我,毫无诱惑力。当然,什么样的怯弱就有什么样的退缩。

勇气尚存。

……哦哟,赶快去发展一个来淫乱吧——狐狸刺中了某只苹果。
不过牛,你不仅需要一个1,还需要一个sadist的1,这难度真大呀——Emily非常想找一面镜子。

所以,牛你需要一个男人,来爱,并支持你——村树等候的风声,穿透了空门。
你一定可以找到一个非常棒的男孩子做你男朋友的——草草总是看不见夜与月。

最后,他在想,夜空下面到底有什么花园呢。巨人们把所有的宝藏都碾碎,星光诡谲。

火车上的音乐,是Placebo的Meds。信号断开,焦虑丛生。
不过,还好橘子的电话及时打来——晚点了吧,晚点了吗?

这个,那个,都非常地RP……你是说人品问题吗?拜托,不要问这么正经的问题嘛!

夏日。消亡的季节。对于发条橘子来说,这是一个意象走失的季节。
然而眼前的橘川琉璃,明显骄傲于橘色的明艳。于是,狐狸说,在我身边你一脸的受相。

当然这个你,指的是橘子。可不是么,我真觉得橘子很活泼呀。所以劳伦斯说狐是性之隐患。

还好,魔鬼没有提前来到五月。那么狐狸的昏倒只能是归结为“体质”问题。
阳伞,阳伞!Tori Amos说有一个女人撑着阳伞,代替了全部的交易。提问无效,反对无效。

蚊子非常放荡。所以我们才必须得小心谨慎,安分守纪。

我说,五点之前我和蚊子暧昧无比,这真是不得已呀。
狐狸说,我的大腿,我的大腿,为什么盯上了我的大腿。
橘子说,哎呀我把蚊香放到了我的房间里……

去不去漫展。去不去书市。去不去长江边。不去。不去。去吧。

我不知道除了漫画之外,我的昏脑袋还可以接受什么。
我不知道除了米粥之外,橘子的储备粮食还有冰淇淋……

当然我也不知道狐狸像贞子一样地从浴室走出来。不过马上又戴上了眼镜。
咳,你好,我们来探讨一下写手们的攻受问题。

所以你绝对是同人女吧——
橘子问,你说叉子和刀子谁是攻、谁是受呀。

同样可以套用电视上的术语,你身体得补!补什么?阴阳两种选择呗。

哎哟不要——这样的姿势好暧昧。
怕什么,亲也亲抱也抱,就是来暧昧的——狐狸一脸的坏笑。

莫非所谓的欺负,就是指这个吗?难道没有性骚扰?噢,这就是性骚扰,瞧吧瞧吧。
没什么要紧。一位法国女人这样自语,她的名字我暂且忘了,小说也絮絮叨叨的。

忽然觉得,沙发太舒适。这样的睡眠条件真奢侈,还好,气温适中。
我们真的是来睡觉的么。我们是特地来橘子家睡觉的吧。YEAH,3P之行大功告成!

后来,我吃掉的冰淇淋,一阵阵地反胃送回了些许巧克力味。这就是中饭吧,男人不要懒才好!
橘子说,我被武汉搞得晕头转向的。她一返一往,去了三个回合。最终,我与橘子色的橘子告别。

倒着生长。把全部的忠诚化成一束不灭的凝望。

我在《绝望》中,邂逅《表现主义艺术家》,且捡到了这《星空下的婴儿》。
不要感怀了。滥情俗调,还没唱个够吗?畅销的永远是肥皂泡的爱情吧?

果然,休吉才是我的爱呀!我又在一本小说里看到了一个优雅的同性恋者。
于是,不得不把《星空下的婴儿》称为是绝唱。尤其因这死亡意识如此浓厚。

甚至,我以此想起了《睡眠兄弟》。但,明显这本书要温和许多。
这个孩子:生下来是老人,而后逐步返童,最后是一个12岁的孩子与他自己的儿子在一起。

荒诞。浪漫。优美。忠诚。款款深情。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情感自白。
四个多小时的阅读。头脑昏沉。一倒下去就忘记了天亮的尾随。不过我也看不见星空斑斓。

还可以放弃梦想吧。还可以剔除幻想吧。毕飞宇说,轮子是圆的。所以我们放弃不了这些与那些。

终于,结束被拖长了尾音。ON AND ON AND ON AND ON...
Archive唱尽了你我的徒劳与浮躁。这是一个噪音的时代。你做的梦是白色还是彩色?

我不能克隆另一个我。所以,我开始后退。

找不到另一口井。那么动手挖掘一眼坟,埋葬卑微的你我他。

说画#006 | 我可以成就你的天真

Ferdinand Hodler - The Chosen OneThe Chosen One, 1893-1894
by Ferdinand Hodler

或许避开他的那幅《夜》或者是《昼》,先来谈这幅《被选者》并不是很妥当。即便是入门者,也该从前两幅系列画中看出象征主义的梦魇。然而,在梦中,空间的不平衡被打破,你将迈进全然对称的映照宇宙。这在《被选者》中也体现得格外分明。六天使站立,闭眼冥思,如果有祷告,那么将倾注在这男孩身上。可是与男孩的天真相比,天使们手势所表露的天真更为纯粹一些。

在我看来,男孩未涉世。其实他祈求的弯垂手臂下,更埋葬着最原始的邪念。仅是如此,那么他未被开发,他毫无经验,他无法歌唱,与吟颂神之旨意。这大约是威廉·布莱克的“天真与经验”的神秘一说。在各种姿态下,渴求最欢愉的飞升,抵达一个怀抱。然后,你消除我全部的疑虑。从此,我的拷问将被封印,钥匙在你的歌喉。可是,可是,他们说,一旦我跟你走后,我将不再坠落,我会永远地飞翔,你把全部的风都送予我,然而却不告知方向。

当然,在晦暗的眼神表达中,意义被隐藏。男孩不求答案,因为他根本不会发问,纯洁的真空。天使们,开始自以为是,尽显温柔的身姿。在全然“天真”的抗衡中,各种挑逗都是无用的。即便如此,你还是很想获取我的愿望,哪怕它已枯萎在黑土中。不过我想,如果坚持是美德,坚持能润泽伤痕,那么你何必要抱怨这些的冷漠,与那些的决绝呢。沉默是杀手,你不被我谋杀,我被你谋杀。山穷水尽,宇宙褪灭,尘埃主宰了万物的命脉。

孩童开始成长。他们对灰暗期毫无记忆。以为天真固在其身。一次跌倒,才倏地看见伴随已久的福音信使。在初始黑暗中,反抗无力,欲念为虚。蓝色是每个梦的睡衣,绿色是每次呻吟的高枕。

于是,霍德勒的孩子们在蒙昧期就开始做抉择。与其说被诱惑,还不如说自主向往。幸运、新生的树枝被赋予神光,中心成了一圈新绿。当然,主角已不在。男孩被六分之一所选择,然后消泯其邪恶,做一个虚伪的百分之百的真善者。天真的代价不是尽情飞翔而不能着地,而是丧失了个体的矛盾主导权。

或者这样说,你将成为我的缰绳。但是我却不再渴求你的后背。

其实从单纯的透视法来说,霍德勒的视角明显穿透了世俗,天使所代表的澄净空间仍然不能烘托最宏大的梦。天使们突兀地跳出来,却不知男孩梦中的游乐场是无垠的宇宙幽深。自此,空间相撞,齿轮磨合,霍德勒从前辈们那里汲取而来的超验目光鸟瞰了一切双重性:男孩与邪念,天使与天真,成长与夭折,飞翔与坠亡,祈福与罹难,随波逐流与自以为是。

不过,你大可以抛弃一切憎恨。因为,我没有资格来劝说你放手。

在评论家罗伯特·罗森布卢姆(Robert Rosenblum)看来,霍德勒延续着自费里德里希以来的北方浪漫主义传统,这种超验的深省内涵注入象征主义的诡谲暗箱,然后才激发出一道通向内心苍穹的神光,如果没有意外,这终点将是毫无知觉的蛹。一切都在沉睡。再生在准备之中,各种矛盾不停敛聚,天真沉淀,邪念亦沉淀,只不过在之下罢了。最终,被你选中的我,忘记了对你全部的憧憬。而你,只得到了我的天真,这,毫无价值。

男孩转过头来,对他一笑。赫克托(Hector),霍德勒的新生儿子。那时大约六岁。

夜晚的承诺还有很多

最终,你还得闭眼。

“他总是无法关上那扇窗户。即便噪音渐大,另外的那个世界就要带他离开。去哪里?这里才不是安定之船。他从不流泪,从不抱怨。把所有的一切都强忍下去。最终,他将跑出房间。”

午夜。我真想在大街上躺下。任所有的路灯,放肆窥视身体。只是,我需要一个力量,去击溃那无形的敌人。家里,他们都睡得好好的。做一个贼,也许不是什么坏事。我也十分乐意去破坏这表面的宁静。是的,我无法入睡。

“于是,他只是想找一个地方。可以让他舒舒服服地蜷缩,像受寒的小动物。然而,他奔跑到尽头,却发现自己仅是绕回了原点。如果没有了这个夜晚,他不会发觉虚无的囚笼。”

这个地方很吵很吵。我抿着嘴,安静地看屏幕,不想理会汗水掩盖的嘴脸。反驳没有力量。反抗是对欲望的变相享乐。噢,你很需要一个身体,来装载所有的怒气。我当然知道缺少什么,只是你瞧,屏幕上的那些欢乐者,不正是坠向某一深潭。你在窥视我。我很好奇地回头,却只是看到我那苍白的面庞。需要一个窥视者来牵制我的刺探。我的方向将是那些妄想者与狂傲者。

“所以他很无奈地走了回去。不再跑。而是毫无气力地拖着脚。慎重,却惶惶不安。大街空荡,即便倒下去,也不会实现灭亡。夜晚出逃,只怕是一场梦游。但是,他坚持说,我被那个影子引诱着!”

我准备拨那个号码。可是连拨了两次,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地按掉了。你知道有什么人会陪着你不睡吗,他是在关心你吗,他能容忍所有的怪诞梦话吗……咳咳咳——我只想到声音能带来安慰,可是,我在退缩,也在放纵自己。夜很自私,给所有的孩子喂上她的药。我非常讨厌你的承诺。

“他想把所有的路线都记下来。可是回到房间后,却找不到画纸,就连普通的本子也找不到。放弃之后,倒在床上,想象一个面孔。假设这个面孔是你,那么他无比清楚你会对他说,‘有时候你没必要那么在乎话语的意义,我就在你身边呀。’他摇摇头,却惊觉身体的异常,慌张地盖上毯子。不敢伸出头来。抱紧自己的身子,用尽力气,触及骨骼的痛楚。寒冷渐渐散去,只是,他只成空洞。”

我准备离开。网吧里的夜游者,眼睛已经抵达疲累的顶峰。我轻笑着,掠过那些头颅,仿佛是驱赶一堆苍蝇。只可惜,我也只不过是欲将逃离的飞蛾罢了。电话响起时,我皱了皱眉,不打算接。推开椅子,跑了出去。夜很霸道,把全部的幻想都收了回去。没错,你正拍着我的肩膀问,嗨,要不要去我家。我很随意地问,那么你能陪伴我多久,黎明,还是某个夜晚的微寒?

无论如何,你都要继续走下去。放心,没有车。王国的秘密永被守护!

“你知道吗?他早晨起来时,看见我对他微笑,紧接着,他就孩子气地开始赖床。没办法,我只能看着他继续睡。可是,他再也不愿对我掏心倾谈。那么你还能像以前那样地面对他吗?”

智者都摘下了眼镜

镜片一,《观看之道》

ways of seeing

“观看先于言语。儿童先观看,后辨认,再说话。”英国艺术批评家约翰·伯格在这本图文并茂的书中,一开始就抛出鲜明的论点,然后再把“观看”当成绘画的服务社会目的,并作着“物”与“我”的一系列探讨。画家们长久来以色彩搭建的桥,存在于言语与观看的鸿沟之间,如果意象化地描述,可称它“景观”。

可这位英国人对传统的观看方式提出了质疑,绘画不仅仅是以个人内心来揣测外在社会的手段,也是将个体置于历史中民族或阶级层面的政治思考,约翰·伯格还将古代艺术也纳入此范畴,并发展成现代的艺术形态。这本小册子初版于1972年,半画册半艺术批评的形式,却提供了浑厚的整体框架性质的评述。若按作者的话来说,本书存在的意义正在 “引发怀疑与讨论”,涉及到社会关系中的艺术观念是奇数章节的核心:“艺术与政治 ”、“作为观看对象的女性”、“油画传统自身的矛盾”及“广告与资本主义白日梦” ;至于偶数章节,只用影像,且省去不必要的文字说明,以一种纯粹的视觉刺激弥补了文字论述的干瘪枯燥这一空洞,同时又系统地延承探讨着观看之“道”,即,油画本身是被观看的艺术品却在复制时代丧失了典雅的权威性,男人观看女人的各式方法及女子裸体成为回复自我之道,另外也为油画传统互相矛盾的各个方面提供类别分明的图象佐证。

在日常生活的繁琐关系下,能放弃某些看似重要且不可反抗的准则,那么就能像约翰·伯格一般冲出狭隘的小圈子。出位的反驳使得在其书出版后三十余年里也无人能及。《观看之道》观看的不是仅供收藏或复制的艺术品,而是在艺术品面前观看着的人们,以及人身处其中的整个社会与阶级的枷锁。很抱歉的是,探讨现代社会下的文化关系这行为本身又是没落且虚伪的,因为“广告是资本主义文化的生命,同时,广告又是它的幻梦”。

镜片二,《批评家之死》

martin walser

深重的海因里希·伯尔和怪奇的君特·格拉斯先后获得诺贝尔奖,那么与他俩同属二战后德国文学代表的马丁·瓦尔泽,这名字不够响亮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创作实力绝不能与获奖多寡联系起来,作品更是不能以舆论批评来定优劣。小说《批评家之死》可谓是瓦尔泽旨在“反批评”而对德国文坛开出的不大不小的一玩笑。作家汗斯·拉赫(主人公)因涉嫌谋杀而被捕,他朋友兰多尔夫(叙述者)坚信其无罪而展开调查。实话说,情节上大体平淡无味。但语言却是不容错过的看点,其尖刻、讽刺、挑衅、深沉、晦暗成为情绪的不同倾泄方式。

本书出版前引发的争议(指责)在于,瓦尔泽将自身受文学批评家的贬斥当成写作题材,但出版后的争议(鄙夷)更在于最富有直接攻击性的语言。虚构的批评家影射着现实里的批评家,作家的讽刺是明枪明箭,而非指桑骂槐。如果不是瓦尔泽深受神秘主义的影响,小说从头读到尾本该会给人以酣畅之感,可消解冲动的怒意也正是他的出发方向,于是才随处可见作者对人物那些不抱同情的揭露内心和对各种挣扎的描述。犯罪心理下的清醒自嘲,恰似一针强有力的镇定剂,让创作在现实中体验苦涩的言辞,又在虚构里亲临权威的崩溃。毕竟假想是为内心服务,要取悦的是相似体验的生活“弱者”,在小说临近结束时,冷笑话出现了,死者其实没死,谋杀根本就不存在,可是被侮辱的人,他的心理并不会在“粉饰乾坤”中找到平衡。

一直以来,创作者与批评家之间的矛盾落在作品上,瓦尔泽无意回避自己被指责的弊病,诚实地反思(犯罪心理的独白)与尖锐地驳斥(立案事实的考证)构成双行线。如果剔除些微恶意的攻击,本书将会是对各类批评家最诚切的宣战。

镜片三,《博士的爱情算式》

doctor

“他的记忆只能维持80分钟,一旦超过这个时间,他的记忆就会自动归零,重新开始……”现在,你明白这不过又是一个失忆男人,加个爱情,乘以时间,肯定是个老掉牙的故事。但是请听下去,他的身份是数学博士,现年64岁,17年前因车祸而出现记忆故障,只能靠解答数学杂志上的悬赏问题为生。除此,热衷收集阪神虎队的棒球卡,便再也没什么 “爱情”可掺入他的生活。

叙说很平淡,没有大起大落的突转,却以绝对生活化的口吻贴近着每个人渴求温暖的心。博士是学术上的智者,却不幸沦为日常生活里的弱者。时间对他来说是一场又一场80分钟的游戏,一到时间就自动折回原点重新开始。于是,博士身上满贴的备忘纸条成了瞬时与永恒的共存体。

选一首怀旧的歌,重复播放;泡一杯加牛奶的咖啡,细细品啜。由各种数学算式引申的人生提问,让平凡人在慈祥的博士面前思考良久。博士被生活忽视,却没被抛弃,他俨然是在做卓绝的探索,学术之外的记忆牵涉着另外一对母子的生活点滴,三代人之间的维系不在血缘,而是靠更难割舍的朋友情谊,而这也是作品试图阐述的“大爱”;至于“小爱 ”,则由博士失忆前以一则算式验证而出,却已然成了珍守的回忆。

博士的状况有点类似《美丽心灵》里的纳什,却比后者更富童真。小川洋子,这位因村上春树小说而迈上文坛的女性,沉浸在场景描写里,确实已“呈现数字的永恒和人类的永恒的对比”,其结果为爱之光芒,在只有八十分钟的珍贵瞬间得到了永恒。

镜架,智者之名

约翰· 伯格和马丁·瓦尔泽可以算是智者,甘愿放弃或缜密或体面的审视,直接而奋力地揭掉固有陋习的朽皮;博士更可谓智者,却因偶然才在生活里袒露可爱的笑脸,或许他们的惬意建立在矛盾重重的社会环境里,但对于个人来讲,以“天真”的名义欺骗固执己见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没有人能做到时刻聪明。

illustrated by 今市子
fanfiction for《百鬼夜行抄》

回来那刻,雨已经停了。他撩了撩额前的头发,瞅到门外立着的伞正往下淌着水。刚进屋,她就起身要走。尾黑飞到他的肩头上,耳语,小姐可等了一个下午,我问她却……他耸耸肩,拍掉尾黑,径直往楼道走去。路过她身旁时,问,外面那并不是你的伞吧?她不答话,反而问,要是有个人等你等了半天,你迟到的第一句话又会是什么?他挠着后脑,说,当然是道歉啊。

推门的动作很慢。她一点一点地嗅到潮湿的空气香味。

他在二楼的窗口望。望她拎起伞离开了庭院。然后,他转身问尾黑,你们又给她喝酒了么。还是鸟儿模样的尾黑猛摇头。他也没再追问什么。坐在桌前看书直头痛,不知觉间雨又开始下起来。睡觉时雨声格外大。

“可别忘记带伞! ”母亲在里间大声嘱咐道。律应付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显出麻烦神情折回去取了伞。出来时才发现门外立着一把朱红色的雨伞。这应是昨天司带走的那把才对。律虽疑惑着,可很快也将它提起来,与自己那把并握在一起。

雨还未落,他连打了几个喷嚏。律不住地揉着鼻子,立即冲进前面的咖啡店。要了一杯,双手捧着只当取暖。她来的时候,律站起来,透过落地窗看见她撑着一把朱红色的伞。司坐在对面,律已开始喝咖啡。

“我把它带来了。 ”律用眼神暗示,司稍微向他身旁看了会,明白后就开始向服务生要咖啡。

“这么说来真是昨天忘记带走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司稍微理理头发。

“就出来的时候。今天你自己可是带着同样的伞。而我手边这把,八成是不寻常的遗留物吧。”律说话的时候向后靠了靠,左手边那把朱红色的伞干透了,五瓣的小花,红木的柄,虽与司那一把相像,却渗出古朴的气韵。

“先说点别的吧,昨天你睡的好吗?”司的咖啡也来了。

“还好。但雨下大时还是知道。”律笑了笑。

女孩站在路口等。等雨停,等雨变小,或者是等雨中的来人。花朵从伞上面滚落而下,仿佛是随雨而落的毁灭信号。累的时候,就把伞柄从右手换到左手,站立,张望,再从左手换回右手。半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傍晚,她蹲在地上,将伞盖着身子,成一朵蘑菇藏在电线杆旁。脚步声逼近时,她也没发觉到。来人什么也没说,光站着,看她,看她的伞。

他并未撑伞,但也没有跑过后的喘息声。雨声,包容了噪音的交织。他也开始等,等她站起来。

女孩仍在低处说,你应该说三个字。

他很快地接上去,说什么,我道歉,还是我爱你,你愿意听哪三个字。

女孩再也没说话。缓缓站起身,直视眼前这个人。

她把伞甩掉。拉住他的手就奔跑。周围太安静,连逃亡都成刻意的梦境。

“是你做的梦,还是……”律打着呵欠,用小勺直捣着咖啡杯,其中只留残渣。

司喝完最后一口,把杯子放下,望着窗外说,“那时雨就像现在这般大,两个人又能跑多远呢。迟早会跌倒,或者迷路。但我想,如果梦是未知,那么奔逃也是无止境的。”

“他们为什么要逃?”律用手轻敲着桌子。

“因为有人追,因为当下境况不如意,因为远方更惬意……总可找到一个理由来充当动力。你说,你为什么要读大学?”

“呃……家里这样希望的啊,你知道我也不情愿。”

“但好歹考上了,暂时就安心读下去,至少比无所事事地游玩要好。”

“是么,可我想假设这样一种结局——”

她将淹死在河里。将死在他的眼前。他们不是沟通无能,而是太了解彼此,所以无法自救。那条河并不存在,却在每人的意识里。是虚幻之河,是终将抵达之地。女孩拖着他,奔跑得很快,如果不抓紧时间,以为会被家里人抓回去。

太平常的理由。只不过是为了多一点自然的呼吸,多一点应该的温存,所以才出逃。她将他的手抓出了血,只因自己的指甲长了点。只因她不想放开。

伞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两人都停住了。她开始喘气,猛烈地。他绕过她,静静地把伞拾起来,返回去,替她挡雨。原本变小的雨,开始发疯地下起来。被抓伤的手溢出更多的血,但他连看也不看。他说,我道歉。

她笑着,拍拍他的脸。你说,我们能去的地方在哪里,我们回去吧。于是,他把她拉过来,开始后退,直到被雨吞没了身影。其实伞之外的世界,已经成了毫无人烟的世界,大雨划出了一道隔离之界。他说,如果没了这场雨,是不是就能到达彼岸了呢。

司轻微笑出了声, “太俗套了,不过是一场随处可见的出逃而已。真正的毅力从来不会被雨所阻隔。伞有什么用呢?”

律摇着头说,“伞不就是一世俗的束缚物,将所谓的清净与纯粹统纳其内。这个主人为何一定要带上它,最后又丢弃掉呢,只有其中的怨念才能解释当时的心境吧。”

司将头发撂到肩后,站起身说,“该走了。”律很快跟上,没有用自己的伞,而是撑开了那把朱红色的伞。走到雨中后,深色的伞中央渐渐地变淡,淡至透明,可以望见天。后来一个女孩子的脸庞开始出现在那里。律皱皱眉头,不再看伞上面。司走在前面,倒是步伐很快。

雨声被女孩的哭声给吞掉了。律用右手拍拍伞柄,有点不耐烦地暗示她别吵。然而,女孩的头发从伞沿垂坠而下,渐渐地就要把律与外界世界分隔开来。

“你怎么走那么慢呀?”司回过头来问。律抬起头,就看见司的头发和伞沿的头发颜色纹理几近一样。他吐着舌头,说,“这雨天的路不好走……”

“这可是街区,又不是泥土路。就算你跑起来也不会跌倒吧!”

将头发扎好,用丝带扎成花一般,然后就可以任人尽情去抚摩,但也只限他一人。要等候,要等候即将到来的完美的爱,她藏住内心的欢欣,在雨中站成一雕塑。虽然说,她并不认识他有多久,但只要他的一个请求,就可以忘记其他的警戒。

于是,女孩缩在角落里,花在地上开放,原来是水做的。溅到她的鞋子,差点就溅到及膝盖的裙角。她希望雨花能开在自己的裙子上,甚至能开出一朵血红的花。那样的美丽,是自己用等待换回来的。

一个下午的时间,并不长,脚还未麻痹,他还未到来。她想,还要继续微笑。但身体愈加冰冷,脚下的水洼扩大的地盘,甚至成了小池塘。她觉得落在地上的雨水,聚集起来的颜色是红的。她不想移动自己的脚步,干脆蹲在地上。

没有谁会来。傍晚也要过去了,但她在说话,等候你。

“仿佛受你的影响,现在连我也越来越多地看到这些东西了。”司不无抱怨地对律说。他作了个苦脸,继续赶路,与司并排走。

“你也知道这伞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何又要接过来?该不会是捡的吧。”

“就是一个小女孩……呃,也比我小不了多少……在路口旁的电线杆递给我的,那时我正跑着,没带伞,被她叫住,就接了下来。”

“长头发?裙子?红鞋? ”

“嗯,差不多,头发是黑的,但整个人感觉似洋娃娃。”

“把伞给了你,那她自己呢?”

“她塞给我,就退到后面的店铺前躲雨,她这样说着——姐姐,我在等人,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当时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不过还是带着伞离开了。”

“等人?这个环节还真是符合死亡场景啊。”

“律,那她真的不是人吧?我是说,她并不是特意出现在我面前,伞也不是特意准备为我的吧?”

“其实都没有关系,反正也没害到你。现在可是我在撑着她的那把伞。”

为何总是迟到。为何总不主动说一声道歉。为何总是静默地站在面前,跳过言语来抚慰伤口。她想着想着就开始摇起头来,而后才发现夜已经漏下来。她在一个下雨的容器里无处可逃,可也藏不住全身。以为躲在店铺前面的雨蓬下就可以保障身体的干净,现在看来效果还不如伞。

为什么还要等下去。女孩从不嘲笑别人,但时刻嘲笑自己。是,不要太傻,但要相信他,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等下去,为听他的一声道歉,而非简简单单的一句爱你。如果有结果的话,那么再对他说一句,远离你。

“就是这里?”律将伞抬了抬,探出手指感觉着雨的大小。司点点头,想收拢伞。律立刻抓住司的手,将自己手里的伞递给她。

“你能听见声音吗?”律问。但司只一个劲地看着他,律立刻就明白了。那时候伞上面的女孩不再哭泣,抽噎声渐渐平息下来。头发也缩回到伞中央去了,淡色小花开始闪出湿亮的光泽。司撑伞半刻钟后,雨终于停了。

她也没有将伞闭拢。在律看来,司那在伞下露出来的黑发才具有灵异效果,如果就这样走起路来,很像脱线的玩偶,伞不过是花面具罢了。司透过伞问,“雨都停了,不用撑了吧?”

“是的。对不起,我只说这一句。”律很郑重地对着司说,不,是对着伞说。

“律你在说什么啊,用得着向我道歉吗?”司很不解地移开伞,收拢来。

律只是笑,没作更多的解释。从司手边取过伞,立在墙边。淌出的水汇成细流,流进了沟前的水洼。他示意司可以离开了,走的时候司还不住回头看了看伞,但律只是看水洼里的虚影。里面的小女孩溢着淡淡的微笑,她凝望的东西仿佛叫做永恒。

她和自己有一样的黑发,他很温和地说了句对不起。女孩从水洼处站了出来,揉着眼,望着他们离开。再转过身去取自己的伞。那刻,脚步声靠近,是熟悉而又温暖的嗓音。

跟我回去吧,他不会来了。

女孩转过身,微笑着说,不,他答应了我就一定会来,今天不来,明天肯定会来,所以我跟你回去后,明天照样会来这里等。

傻孩子,为什么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我可比他更爱你。

因为你是爸爸。女孩右手拉起他的手,左手没忘记紧握住伞。伞色朱红。

for 《新视点》Vol.65
01/03/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