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微光#037 | 最后的乐章

如今的诺贝尔文学奖已经被调侃成了长寿者们的赛跑,文坛大佬们大都功成名就,仿佛只需要这么一款认证章,盖下即可奔赴西去了。如今已过66岁的朱利安·巴恩斯早已卸下了中青年作家的头衔,转手书写年老之境仿佛是很自然的选择。入围过四次布克奖的决选名单,终在2011年凭借《终结的感觉》摘取大奖,更像是一次照应书名的安慰。而阅读《终结的感觉》总有个想法悬在心中,那就是:说真的,朱利安·巴恩斯大概只有获得布克奖的资格了。当然,备受争议的诺贝尔文学奖评选标准暂不论述,我们应该拿历史上文学奖获得者中的大师们来充当诺贝尔文学奖的黄金标杆,目前看来,朱利安·巴恩斯的认证等级只是优秀而已。

闲话说毕。长寿作家有那么一拨,晚年仍笔耕不辍的也不在少。接连好几本都是关于年老的书,作为这样一个写作者的朱利安·巴恩斯还是有些可怕,仿佛在拼命打一场时间战,赶紧把要写的写掉,如同最后的乐章。不过,乐观又好奇着的是,如果还有下一本下下一本,他能写的题材将会是什么?

尾声一:自我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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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菲利普·罗斯的《垂死的肉身》过多陷于情欲的书写,朱利安·巴恩斯的年老主题小说《终结的感觉》更陷于回忆而不能自拔,但又明显不是《追忆逝水年华》那种粘稠、冗长感,他的回忆书写更简练、更跳跃、更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很能理解看上去相当好读的故事,却有那么一些费解的细节,以及让人难以阖卷的致命一击结局。

这其实统统都可归结到作者本人的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迷局,如果说“不可靠叙述”是本书的主角,那么还会不会有人疑惑?看到有人扯阿加莎婆婆的《罗杰疑案》我就着急,人家朱利安·巴恩斯写的并不是推理小说,如果我直接说“这是个叙诡小说”,那么阅读体验全变成找语言陷阱了。所以说,《终结的感觉》只是用了个伏笔,乖乖躺下,任他剖析,才是以不变应万变的乐趣所在。

开篇是六个回忆断章,并无次序之别。“你最后所记得的,并不总是与你曾经目睹的完全一样。”如果看完全书,再重看第一页的此句会有倒吸一口气之感,这明显不是伤古怀今的谜案追踪,也不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情感访谈,每句话都字字珠玑,皆是时间磨砺所造成的。这是一本能让人走进时间并体验掌控时间的小说,那些回忆、那些快进与暂停都细致入微地包裹着穿越者的所想所触,无奈、无能、无所得、无关紧要,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失意与成功的对峙,全是观察与被观察的维系,你来/他走,在一起/分开了,从克制中莽撞写到聪明中糊涂,从才华横溢的独行写到相敬如宾的陪伴,世间之事并不复杂,复杂的人心只不过碍于交流而已。这就是关键。秘密是藏着掖着,真相并不会自说自话,它等待被人指出,等待被人领悟,而非臆测。故事中所呈现的事实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友人离奇自杀,一个曾经的恋人在数十年后冷眼相对,一段并不合理的回忆再度被掘开,就仿佛被生生从棺木中拽了出来,行尸走肉般扑面而来,那种触目惊心的震撼感将他彻底石化在那一刻,这才是终结的感觉,这才是石头从头顶上终于要落地了,这也是真相对人生这么多年的重新颠覆,并不是终结,而是以那个记忆存活的个体死去了,被填补了空缺的个体开始了新的生命。

小说的两部分看似比例失调,其实节奏用得相当好。第一部诚如六个回忆断章的开场,干脆凌厉地将学生时代的重要事件点到为止,叙述非常抓人。试想原本平常的三人团体,突然加入了一个脑子特别灵光的伙伴,所引发的摩擦效果是显著的,没有谁甘愿落人身后。艾德里安正是这样的存在,他先于同龄人思考,敢于跟历史老师辩论,针对同校男生的自杀竟可以发表出“爱神与死神间,死神又一次得胜”的评语,但就是这样一个艾德里安,在情商上一塌糊涂,也正是这样一个艾德里安,让人艳羡却酿造了自己的悲剧。

第二部的缓慢拖沓节奏与第一部的简洁明快形成极大反差。这其中更多的是在自我审视、自我评说,仿佛时间这一永恒虚无的话题总是需要更实在更可见的辅料,所以平庸的中年、个体的历史、絮叨的记忆成为循环往返的常客。巴恩斯的沉稳笔力在这一部分体现得十分强势,琐碎但不令人厌烦,自怜但不过分自贱,除去那些与往昔追讨的来回篇章,数那些内心独白的段落最为精彩,好句子数不胜数。

而这反复的自我谴责也把故事逐步带入到了尾声。总会有结局,结局几乎很少让本人满意,结局全都是留给旁人观赏的戏码,结局的出现意味着你不会再有感知。然而故事结局颇有玩味之意,从某种程度上说,它是促使作家写作全书的一个契机,却又随着写作过程而不断细微变化着,到了终于顺接上结局的那时起,结局已经变成读者心中的那扇未知之门,并不受作者所控制了。合上《终结的感觉》,回想之前的情节段落,会有豁然开朗之感,也会更加迷惑个中细节和突变,但更多的是怅然若失之感,仿佛还有点什么东西落下,仿佛什么也不留下。

尾声二:沉默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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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作家是与时俱进的书写者,那么很重要的一个表现便是将个人阅历呈现在作品当中。经历过青春的人会用文字来纪念,而一直在缅怀青春的写作者,与其说是保持年轻心态的怀旧者,不如说是躲进假想旧壳的逃避者。当然,真正的童心持有者并不介意过去与现实的隔阂,他们能将两者打通成直抵内心澄明的大门。

叶芝的诗句举世闻名,杜拉斯的小说开篇让人为之动容。步入年老的进程无时不刻陪伴着你我,而我们大多数时候只会当成房间里的大象,不到非常时刻从不直视。这大概就是朱利安·巴恩斯在这本《柠檬桌子》里所想聚焦的隐形“怪物”,当写到一定程度,所感兴趣的主题逐一减少,自身境况再次被摆上台前,青春、爱情、婚姻、死亡仿佛人生四部曲,标示着一个个制高点,而年老这一缓慢进程总是那么平庸那么无趣,完全没有高潮,就好像等待一样漫长单调。但在真正有能力的作家这里,任何题材都能写出不一样的光亮。这才是真正的阅读快感,能让你踏入并不熟悉但惊叹不止的世界,探索文本间的虚构内心与真实体验。

《美发简史》作为开篇,相当凝练。它将一个人的少年、中年、老年浓缩成三个断片,将剪头发这一从未改变过的行为拓展成检验成长、心态和岁月的标尺,不同的美发师,不变的主角,从小时候的害怕剃刀到长大后对美发师念叨不休的厌烦再到最后“跟上次剪的一样”的随遇而安,几乎是每个人的缩影。没有那些打理发型的花俏段落,反而始终持一股抗拒心理,对他人靠近的抗拒、冰凉剃刀的抗拒,对恋情关系的依赖更多反映出对伴侣离开的抗拒,对寂寞晚年的抗拒,对死亡的抗拒。然而一切也只能这样,不会有返老还童的奇迹逆转出现,所以只得老老实实接受顺应现状。

就好像《你知道的那些事儿》一样平淡,安然。两个老女人相约于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二,一起吃早餐。她们谈不上多么亲密,只不过有一个共同点,男人们都离世。可即便如此,在她们的早餐聚会上话题始终绕不开彼此的男人,除此之外,所能聊的话题大概只剩吃什么和八卦男服务生的性取向了。更好玩的地方在于,这俩女人的“交谈”竟然可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话题里,于是乎两个毫无关联的谈资在一段对话里并行交替。说到底,她们孤单又无聊,也自然毫无顾忌了,但对于过去,始终有道无法僭越的坎,并非是想保守秘密或是避免受伤,而仅仅是想埋葬那些纷扰以换取往后的安宁。

要说不安宁,得看《马茨·伊斯拉埃尔松的故事》。篇名和开场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到后来才明白这所谓的故事乃是故事中的故事,原本用来充当爱情表白的讲述工具,到后来最终也没有展开。情形多么可悲,两个完全可以在一起的人,却因为这么一关没闯过去,留给彼此误解与遗憾。但故事里的行为还挺浪漫的,男人苦心积虑、酝酿万千地追求讲那个故事的最好方式,仿佛一旦讲述得体(不至像曾经一开场就被她打断),也许就能让女人跟他走,去看看这则故事实际发生的城市。如果不是前面多重铺垫,如果不是当事者并未成功,这会是精心而又可怕的诱骗术啊。

《警惕》更像是触目惊心的悬念戏,原本是很平常的关于公共场合道德修养的小问题,被放大到令人无法忽略的症结:在音乐会上有人止不住咳嗽,你该忍,还是他该忍?噢,别忘了年老所带来的敏感,所以《警惕》里的主角就无比挑剔这些妨碍他认真欣赏音乐的不合格听众,还将其上升到了关涉尊重、文明还是粗鲁的高度。席间的善意指责(隐性恐吓)是相当亮眼的段落,但比不过后来所揭示出的真相,由于他跟同性伴侣的分开,才让他变得更加警惕,所以俗话说得好,要结伴而行,像电影院和音乐会这种场合一个人就不要去了,寂寞滋味请自知。

朱利安·巴恩斯将反差心理玩转得恰到好处,其实他并不是细腻的心理派,他相当冷静,可以说是冷峻。篇篇都是近乎局外人的指涉写法,即使是以第一人称“我”为叙述者的篇目。几乎每一篇都有一个对手身份的角色出现,《美发简史》是理发师,《卫生》中是那个新来的妓女,《复活》中是屠格涅夫对托尔斯泰,《学法语》是近似于作者读者之间关于幻想与现实的博弈,《水果笼子》不外乎是喜闻乐见的围城内外的个中挣扎,只不过作为小孩和作为成年人眼中的父母关系并不可同一而论。事情就是这样,你看到的是一面,过段时间再看又是另外一面了。恒久远的不会是钻石或爱情,万事万物的逝去才是永恒不停歇的进程,年老只是潮流中的一缕罢了。

《沉默》中的艺术家自嘲相当幽默,“年轻人的事业蒸蒸日上”,是啊,后浪总要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他们注定是我的敌人!”可又能怎样,事实是,你越来越老,奔三奔四奔养老,未来既不属于你们也不属于他们,未来只不过是用来寄托的字眼,现在你所能做的是DO IT NOW!才华敌不过年轻,更挡不住拖延,陷在年老气衰中悔恨最可悲,因为等待死亡降临应该有的是平静,而非其它。

在最后,朱利安·巴恩斯为全书点题。这11则短篇如柠檬盘踞在桌子上,呼唤着你来品尝。“对中国人而言,柠檬象征死亡。”而这种找不到出处的说法,我们就不妨当成是作家本人对神秘中国的再创造吧。

封面赏 | 终结的句点

2012年大圆封面特辑

还记得围观 2010 年的各大年终榜单的情形吗?冒出了很多大圆封面,像 Caribou、Oni Ayhun、The Naked and Famous、Owen Pallett、Texas Pandaa 等等,有人甚至说那一年可以称为“圈圈年”,其实圈圈年年都有,年年都很多,名正言顺的圈圈年也应该是 2000 年之类的。也许从一开始,因为唱片是圆形,所以封套设计也顺便做成了圆形设计。大圆封面设计可以很偷懒,但也太容易雷同,所以必须想着法子弄点花样,于是圆圈内外的细节变化让每一张封面都与众不同。

圆的象征意义很多,圆融、完整、和谐、中心,大多是抽象意义上的美好,也可以看成是放大了的句号,表示终结。不知是否来到了传闻中的末日之年的缘故,今年的大圈封面又涌现了一批,较为有名的有电子音乐人 Scuba 的单曲封面、múm 的精选合辑、Rufus Wainwright 的新作、Rush 的新专、John Maus 的合辑等,其中 Bloc Patry 给自己的第四张专辑就以四个彩色同心圆作封面,让人无语,再画一个圈就可以当作奥运五环的变相合体了(不对,封面背景的黑色其实就是黑环化身而成的)——也算是奥运年的可理解之作。

以下是从上百幅大圆封面中挑选出的 12 张,或好看或好玩,并不考虑单曲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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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n Love Comes [2012]
by The Waxbills

在最初没看到加拿大乐队 The Waxbills 新专辑封面大图前,还一直臆想“这孤独的封面”与“这有爱的标题”是多么契合:坐在地球内核的抱膝男人背对着我们,背对着“当爱降临时”。等点开大图彻底惊掉了大牙,只能怪自己脑补能力太强,把人家好好的严肃而正经的地核想象成什么裸背男人。被吊在宇宙中的地球是很好玩,而图中唯一的暗示是北纬 40 度西经 60 度所在的地点是什么。最初又臆想这其实是乐队所在地,但一查地图,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海域,也许唯一的有名邻居就是那靠南的“百慕大三角”哥们了。所以说,这个点的重点何在只能无解了。最后要说,这音乐风格、这标题意思和这封面暗示完全不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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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微光#036 | 寓言

这一年尚未过去,有关方舟或上船的谣传却更像是笑谈。末日悬在头顶,更有一分警醒意味,所剩时日并不多,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去做最想做的事才是正经事。不管末日是灾难电影,还是恐怖小说,它都有一个结局,至于是光明还是灰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代表终结的那一句点、那一省略号,或者那一空白。寓言不像童话那么温甜,也没有神话那么清冷,它是一抹混沌的夕阳,介于两者之间,传递从神界到人间的喻示。有关末日的寓言故事,其最大功效是说一声让人们怀抱着明天会更好而入睡的晚安。因为比起来,最危险的莫过于日常寓言,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将尖牙与利爪摆在我们的身前。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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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比长篇更难写,这几乎是举世公认的真理。不同于长篇小说可以用数段甚至数章来铺开背景,短篇小说必须迅速带读者进场才行,首段或者说首句是否抓人至关重要。汉娜·亭蒂无疑深谙此道。来看看这本《动物怪谭》的一些开头:

“洗大象的时间到了。”(《动物怪谭》)

“小派和克莱德遇害那晚吃的是炖牛肉。”(《甜蜜的家》)

“玻璃外头站着一家人。”(《保存》)

“安布鲁佐出生时是拳头先出来的。”(《年度最佳杀手》)

“蛇是接收来的。”(《如何活化心中的灵蛇》)

句子都很简练,却将发生了什么表述得格外清晰,接下来要发生的悬念呼之欲出。这种漂亮干脆的开头,能迅速让读者亲临其境,省去了互相熟悉的磨合过程。然而也是一种考验读者的接收能力,因为信息源源不断地呈现,并没有那么多的篇章来让你喘口气,场景接场景的切换,情节加情节的承转,看上去漫不经心的细节却又暗藏心机,期盼许久的逆转高潮又快速平复到了结局。短篇小说的框架使得故事主体更像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引发好奇,耐人寻味,余韵万千。至于那些絮语万分的心理铺陈,灵魂升华的形象塑造,命运多舛的主题悲歌,并不是它所追求的目标。

它善于将隐喻当成一种幽默个性。比如《动物怪谭》里这些刻意为之的动物意象,成为了并行符号,与人的生活交织得不可分割。就如那句“你每天都会听到有关动物的故事”,这十一则故事只不过是将这些相关故事处理得更集中更夸大了,是动物狂欢,也是人性漫游、兽性出轨。

第一则同名小说《动物怪谭》是一场预热,以动物园看护员的身份切入这个与动物并行的世界似乎是很合理的选择。从洗大象,扯到了同事有关动物的遭遇,结果越来越多,在这个与动物朝夕相处的环境里几乎找不出跟动物没发生任何一点事的人,这些事一部分是惊险,一部分是幸运,还有一部分是出自心底的情感。人生的遭遇就像拍拍大象的膝盖下方,然后躺下去,等待它将脚掌抬起的那个悬而未决的过程,没什么大不了,怀着信任就可以勇敢闭上眼。

但是,动物发狂究竟谁能负责?看护员并不能彻底驯服身边的家伙,他们充其量只是照料,为之提供方便。至于普通人的发狂,更是始于毫不起眼的小事,人际间的来往会擦出数不尽的火花,这其中有情感吸引的心火,也有矛盾激化的导火。夫妻疏离、邻里越界,甜蜜的家是天天被踩踏的讽刺脚垫。《甜蜜的家》并不像一般悬疑小说那么鲜明刺激,它太过收敛,它又太过明显,收敛的是侦破推理过程,只走了几个过场,明显的是人物关系与凶杀动机,但这些都不妨碍小说后半段的情感迸发与高潮碰撞。这一篇的动物是名叫“破坏王”的狗,它实际上充当了场景串联的使者。

像另外几篇的动物,则更像是主宰故事走向的灵魂所在。比如《长颈鹿的陈情》中,童话般的场景,长颈鹿因为不满动物园的待遇而向管理员提出申诉状,最后现实的童话一如既往地被刺破,却并没有那么凄惨。再比如《斯利姆的最后一程》那只无辜的兔子,被小男孩赌气状地从窗口抛下,被抱怨为什么你不会飞,是多么无奈,童话场景一变成现实笑话就苦不堪言,活生生的玩物总有一天会死翘翘。

死亡是无情的。《如何活化心中的灵蛇》是将鬼魅化身剥皮再切剁煎炒的一盘小菜,它时而温暖,时而冰凉,它阴晴不定,它游离周遭,隐匿其形又无处不在。一条宠物蛇当成床伴,竟有去除噩梦的奇效。故事不会这么简单美好。你永远也无法丈量蛇的神秘。即便你可以将它做成一道菜,却永远无法解决梦中那缠绕不散的麻烦。有时候,梦幻与现实的合体更令你眩晕。

客观说来,汉娜·亭蒂的处女作并非才华满溢,却灵气十足。她将一个个完全可以更惊悚更刺骨的故事写得异常冷静,就好像《年度最佳杀手》结局处的“放下书,抬起头,动了动肩膀”那样,危机迫在眉睫,却还在安闲享受午后时光。生活的寓言每时每刻都在发生,那些暗示与警告早已放出,重点在于,你是否选择去解读。

神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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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神话的起源,多数认为是出于对未知、死亡和灭绝的恐惧。探究我们是谁、从哪里来的古老命题长久不衰,而更现实一点,日常生活中的神话投影更是不胜枚举,暴虐、善美、诱惑、勇毅、惶恐、混沌……神话故事已将世间百态一一讲述。

就连世界末日这种悬而未决的“故事”也早已被演绎。《诸神的黄昏》将时空追溯至二战时期的英国乡村,这里有个小不点儿从钢城来到绿野,反而活得更富生机,带着对父亲去而不归的担忧,她逐渐沉浸于一本神话故事书里,现实与传说的界限变得模糊、交融。《仙宫与诸神》就像一本慰藉心灵的孤独书,一点一点填补内心的那一些空缺,为想象舒展羽翅,它包罗万象又机械刻板,它忠实记载也不加分析,诸神形象看似鲜明,却又是那么地符号化,他们光有各自特征,却没有个性,唯一有血有肉的形象却是那个大反派,洛基。

小不点儿并没有对此不解,反而对洛基好感渐生,愈加好奇。诸神间的矛盾纷争怎么看都有些无聊,他们的意气用事引来最后的复仇其实是自作自受,那些荒淫不堪、纵情声色的宴会是场闹剧,那些自傲自大、以身试胆的游戏是场喜剧,相似的故事一再发生,混乱之云时聚时散,无论是神话里的黑水之战还是现实里的闪电之役,都可用悲剧二字来涵盖。

接触神话,也正是接触另一看待现实的视角。拜雅特将个人经验融进这场重述神话的书写里,在诚意之外更带着一分亲和力,用“小不点儿”这一角色引发读者的共鸣以此进入北欧神话的绚烂世界,世界之树,海中之树,彩虹之桥,巨人之国,万事万物无尽美好又被混沌黑暗吞噬殆尽,世界的起源亦是世界的终结。

《诸神的黄昏》花了很长的篇幅来呈现这个神话之国的世界观,巨细靡遗地展现动植物百态、日月昼夜的追逐、黑暗冥海的庞大,在诸神的刻画上就如同一切神话模式的那样符号化。末日之战的高潮,虽华美却短暂,结局不同于童话的美好,而是彻头彻尾的黑暗,也只有黑暗才能旁衬出神话的悲剧气质。

拜雅特出于个人喜好将万物重又复苏的希望结局舍去了,因为她认为那是被后人附加上的赘笔。这一做法让整个掉书袋的故事变得干脆利落,至于作家回忆象征的小不点儿在混乱之后的和平岁月里会逐渐长大,然而那个神话世界却始终永存,它一次次从美好坠向毁灭,黑暗之后又重新演绎整个故事,就像北欧诸神盛宴中那次被吃干净又再度复活的那头猪一样。

最后的题外话是,这本书对于根据漫画改编的电影《雷神托尔》倒是一笔很好的旁注,洛基亦正亦邪的形象跟电影如出一辙,托尔依然那么鲁莽,除了掷锤子还是掷锤子,故事的主角并不是他。

封面赏 | “说,茄子!”

封面上的摄影师小辑

文艺青年们可以不带书,但随身携带相机很重要,如果不能拿着重炮武器四处招摇,拍点小清新照片,那从何处找创作的灵感及生活的喜悦呢。只是现在手机自拍大行其道,日常随拍也以手机为主了,举着相机四处走的感觉那不是文艺,而是自欺欺人式的“专业摄影师”了。

专辑封面上的摄影师们有很多,他们大部分是来秀出最本真自我的定格一刻,以镜头对向观看者作为交流回馈。可以很休闲,比如 PJ Harvey 的《4-Track Demos》(1993),相机成了挂饰;也可以很敬业,比如 dEUS 去年的《Keep You Close》,两位摄影师无比专注地将镜头对准地面上的蝴蝶;还可以很情色,相机作为窥视的工具被广泛应用,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的电影《放大》(Blow-Up)无疑是此类的经典之作,由剧照截取而成的电影原声封面被广泛复制与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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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 White & Blue [Single, 2012]
by Ladyhawke

黑白手绘,浅蓝镜头,《Black, White & Blue》是 Ladyhawke 今年新专辑《Anxiety》的首发单曲。单曲封面和专辑封面都出自新西兰艺术家 Sarah Larnach 之手,《Anxiety》有向The Beatles的《Revolver》封面致敬之意,只不过只是一个女人头,头发上纠缠万分,十足的暗黑趣味。再看同系列的单曲,则平常多了,化名为 Ladyhawke 的 Phillipa Brown 举起黑色相机,左右头发上停留的飞蛾似乎多了一点诡异的图案,然而,你只会注意到那对着你的蓝色镜头,和她的蓝眼睛。在《Anxiety》专辑首发庆功宴上,Sarah Larnach 一并展出了为 Ladyhawke 所绘的系列作品,画中女子或掩面,或扼腕,或凝神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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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微光#035 | 时间这把杀猪刀

昔日摇滚明星变成无人在乎的肥佬这种事情还是很令人唏嘘的,正如所有的衰老、陨落,将无法逆转的现状推到眼前,除了接受别无他法。关于人与时间的关系阐述,总会出现“渺小”一词,仿佛在时间面前,我们只是转瞬即逝的造物,无论能创造多么美妙绝伦的文明,或是多么改革创新的科技。但在一个年轻人极尽可能的思考当中,时间也许并不存在,由时间附生的意义也等于无。当然了,这,只是一个思考。时钟还在嘀嗒作响,时区依然存在,一年年我们都在老去,青春这个美名没有谁能一直霸占着。珍妮弗·伊根干脆恶狠狠地赐予时间“恶棍”一名,在近乎50年的时间跨度里,讲述着摇滚乐休止符的人生隐喻,讲述着从痴狂迷恋到心静如水、从偏执矛盾到万事随缘、从真实自我到多重对照的年岁故事。

“了不起的摇滚乐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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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乔布斯

在《恶棍来访》中文版推出之际,不同媒体纷纷用上了乔布斯的噱头。这是个遗憾,更多的是相对乔布斯而言。珍妮弗·伊根与乔布斯的关系并不纠结,他们遇见了分开了,仅此而已。面对教主一般的男人,珍妮弗·伊根给出拒绝,“我很有名,我不需要借势。”这是何等强大的自信。

去年,乔布斯走了。去年,珍妮弗·伊根的小说《恶棍来访》获得美国普利策文学奖。那些试图在伊根小说中找寻乔布斯的影子的人必然会失望了,《恶棍来访》更像是在为时间立传。

从A到B

绚烂的魔方,交叠的拼图,从《恶棍来访》的小说结构可以得出很多此类印象,它就像一个由读者交互参与的试验体,可以从时间、空间、各种角度来串联情节与线索,甚至是传统的结局。在非线性叙事下,那种皆大欢喜的结局早已不复存在,它悄然无声地散布在不同篇章的字里行间,也许就是第一篇《寻回之物》里寥寥带过的一点展望。一个人物的未来也许包孕着另一人物的归宿,这一章节的主角将是下一章节的配角,而在这一章里出现的配角们,其中之一将会接过叙述的交接棒。

这提供了一种趣味性。你并不清楚下一章将由谁来讲述,你不得不仔细体味这一章故事里的人物及重要性。全书13章,每一章的叙述者都不一样。纵观而言,这就像是一部在不停行走的小说,每个人牵引着故事向前走,他们出现、发声,他们在时空中交错,在回忆里永驻。

由于小说的结构,评论家们对待《恶棍来访》有两种看法,一说认为这是后现代特性的长篇小说,另一说这是各自独立但互有关联的短篇小说集。怎样定性并不重要,小说足够好看,又引人思考,还差什么呢?

在2001年,伊根的第二部长篇《望着我》(Look At Me)提供了双重自我的审视角度,而九年后的《恶棍来访》野心膨胀,多重视角、多重时空的“挽歌”演绎,如果问从A到B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什么也没发生,除了时间的流逝。

时间挽歌

用“唱片”来形容《恶棍来访》十分贴切,或者是“磁带”,都需要翻面,从A到B。A面6个故事,B面7个。章节之间有时间向前或向后的跳跃,最初会以为A面是逐步回溯,B面再从遥远的过去回到不远的未来,然而真实的规律并没这么简单。

拿A面举例。第一篇《寻回之物》中萨沙已经不给唱片公司老板本尼当助理了,第二篇《金箔疗法》正是以本尼的视角带我们回到萨沙陪同他去造访某支过气的女子摇滚乐队的那一天。《我才不管呢》是从《金箔疗法》的随想片断牵引出来的本尼的年少时光,那时他和一帮好友正在折腾他们的乐队,“燃烧的迪豆”。《野游》是从前一篇里某张照片衍生出的故事,本尼那一群伙伴中有个女孩认识了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曾经带着一对儿女去非洲大草原驾车出游,在这一篇里出现了很多名字,也有一些关键的串联线索。《你们》则是顺延着上一篇,交代了那个名叫卢的男人的终章,只是时间一跃二十年。《X's和O's》的标题是假想定理,时过境迁,曾经的“燃烧的迪豆”早已熄火,曾经的吉他手少年如今是小学看门人,每到夏天还会去公园捡垃圾,而本尼呢,已是声名赫赫的音乐制作人。时光带来了改变,这话其实不对,变化并不是时间造成的,而是我们自身,是我们的每一步带来了下一步,才从过去的A点走到了现在的B点,继续向前,从A到B还会反复。

珍妮弗·伊根无意用时间侧面去表现社会的复杂多态,她集中聚焦在几个极具代表的人物形象上,而《恶棍来访》也不像是十足的群像小说,它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却格外传统,扎实、耐心地讲故事,性情,意味深长,却又不过分煽情。

在主要人物上,小说一开篇所引出的萨沙和本尼可以算是两个“关键”人物,并不是说他们是主角,而是很多篇章很多叙述者最终都能回到他们的身上。A面主要是本尼,B面是萨沙,也不是那么平均,客观说来,本尼所占的比重大多了,他就像是这盘关于时间的摇滚乐大碟的幕后推手,一分一秒都在贡献着奇思妙想以及易逝韶华。

摇滚乐休止符

如果说“时间”是《恶棍来访》的第一关键词,那么“摇滚乐”绝对是第二。在B面的第一篇《从A到B》中,昔日的摇滚乐明星博斯克阐释个人专辑《从A到B》的标题,“我是怎么从一个摇滚明星变成了一个没人在乎的肥佬?”接着再陈述现实,“时间是恶棍,不是吗?”

在此,第一次照应了小说的标题。时间浑然不觉地带走了很多东西,时间如同不存在一般的虚无,时间是个恶棍,从来不会提醒你警告你,你也别想讨价还价。在摇滚乐这一主题变奏上,时间也不会是配角。昔日的少年乐队、女子乐队、红极一时的导管乐队,如今已然过气,本尼宣称的“在摇滚圈五年就像五百年”是个残酷的事实,你必须努力增加曝光率才能保障乐队的唱片销量和演出门票,而本尼自己呢,从乐队出身爬到音乐制作人的位置,到了顶峰后又被踢了下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上升和下落是多么自然的规律。

小说B面的倒数第二章非常好玩,是来自十二岁女孩的四组PPT展示,鲜明的图示搭配简洁的文字,是全书最好理解也最让人触动的章节。它有一个标题,“了不起的摇滚乐休止符”,显然,这里头探讨了现代摇滚乐那些经典曲目中存在的长时空白暂停。这一音乐现象用孩子视角来呈现,更有一番趣味。那些你以为结束了、当音乐再度响起时松口气“原来还没结束”的情绪,是我们对必将到来的结束的一种缓冲。

没有什么不会结束。在结束之前,我们可以先暂停一下。

就是这样。

“时间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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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

从来没有谁能定义青春的起始和长度,什么时候绽放什么时候衰落,难以精确到哪一年哪一天哪一刻。就好像你很难宣称从哪一秒起,白昼正式拉开帷幕。踩在青春的尾巴上奔三是件很忧愁的事,因为事实是最终你将与青春无关,把欢声笑语留给那些无忧零零少年们吧。

《我是个年轻人 我心情不太好》(书名太长,以下简称为《年轻人》)有个郁郁寡欢的主人公,他25岁,读着硕士,有一个好朋友和一个坏朋友,没有女朋友,心情不太好。由于被生活、时间、意义等事物困扰,他最终暂停了学业,躲进哥哥的公寓里,每天玩玩球,打打地鼠,跟好朋友发发传真,近乎避世,却在平静中思索着很多东西。

比如自己究竟知道些什么,这些信息对于生活究竟有何意义。比如自己拥有什么,没有什么,是否愿意用不重要的拥有之物去换取重要的未有之物。比如怎样找到大方向,怎样挑一个可供发泄、打发无聊的好玩具,怎样将节奏彻底放慢、归零。比如思考必须要做的事情和想去的地方,可惜都在别处。

显然,他还有生活的思考,还没放弃对隐藏于生活的智慧的挖掘,也正是这种思考令他陷入两难、困顿之境。一切仿佛都没有尽头,没有意义,掌握那么多知识,确切来说都有何用,时间就如真空一般的虚无,客观来讲,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机械化的齿轮与指针,一种人为定义的计量刻度,一个从生至死的过程。最终的回首会让人发现,青春只不过是一道坎,跳过去,是一道槛,迈过去,怎么都好,它并不会宣告结束,而像是一个正式的成年贺礼带你来到生活的核心。

词条

《年轻人》没有深层的道理,或劝教口吻。它的简洁短句造成了它的小清新面目,也恰如其分地渲染出这个年轻人的些许闷闷不乐的心境。不用过多重述故事,因为它本身太简单,简单到稀松平常如流水账,会让人觉得这种个人日志式的文章也能凑成一部小说,写作真是轻松啊。

所以让我们放弃对《年轻人》的作品批评,来看看它的形式,差不多是现代表单的优雅范本了。他出于思考(出于无聊),将可以列表的东西都列了个遍,这样很鲜明,什么都摆在了台面上,任君品读:

“我都有什么,我没有什么”,“我想要的东西”,“从小到大让我激动的东西”,“我景仰的人”,“人体内包含的成分”,“我很有研究的东西”,“我所看见过的动物”,“如果我是画家,要画的东西”,“永远都不应该在广告里做成动画的东西”,“我在乎的事情”……

看到这些格外直白的表单会引人展开同类思考,“我都有什么,我没有什么”,说真的,列表单能让人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许能在得失之间找到某种需求平衡也说不定。

小说的章节名都很简短,词条一样的标题,配上列表、图表横生的正文,搞得就像一节节实验报告,概述生活本身的平淡,总结一些日常的发现。

时间

关于时间的思考贯穿了《年轻人》的前前后后。

起因是他从哥哥书架上找出一本由物理学家保罗教授所写的关于时间的书。其中一些深奥的理论困扰着他,也吸引着他继续在思考中读了下去。他开始就着一些假设开始举例,他被那些复杂多位的数字绕晕了,他还是不高兴,他索性认定时间并不存在。

最有意思的是,他甚至格外真诚、正式地给保罗教授写了封信,工工整整提出了十二个关于时间的问题,期待得到答复。

因为这对他来讲,意义重大。

可以解决他对于“意义”本身的苦苦思索。时间是流逝的,时间并不存在,事物却照样运动着,我们出生,我们衰老,我们死亡,意义究竟是什么?

很显然,正确答案也并不存在。

他听从哥哥的建议,从挪威飞到了美国,跨洋遛狗,看到了很多东西,也在一天之间碰到了四个关于时间的巧合。他思考了也学会了停止思考。他明白了有美好的事物正等着他回去。所以一切苦闷郁卒又都应了那句老话:

出去走走吧,孩子。

封面赏 | 流光漫溢

Yearbook一周年记

Sleeping At Last是Ryan O'Neal的一人乐队,被广泛熟识要从那张猫头鹰专辑《故事板》(Storyboards,2009)算起。从2010年10月到2011年9月,他邀请歌迷跟随Sleeping At Last一起踏上长达一年的音乐创作历程,每月一日发布3首新歌,以当月月份命名EP,十二个月下来一共36首,十二幅由艺术家Geoff Benzing全新创作的水彩画,十二个主题,十二次挑战。O'Neal坦言最喜欢唱作人的一点,便是写歌。这勤勉而富有生机的Yearbook企划,不只是他献给歌迷们的听觉加视觉的盛宴,更像是对个人梦想与艺术灵感的再挖掘。让我们以倒序方式,回顾下这12份流光溢彩般描绘时光的性情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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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滩漫步”(Beach Walk)的画作还有另外一幅,遛狗者原地不动,狗却因为觅食而把缰绳拉远了好长一段距离,海鸟成群,海豚的飞跃隐约可见。Geoff Benzing在为Sleeping At Last的“年鉴”最后一张绘制封面时,将这个画面做了延续:水彩浸染的蓝天梦幻得吓人,海鸟寥落几只,即将飞远,两只海豚跃出海面,还能清晰看到另一只的尾巴,遛狗者已不握缰绳,狗仿佛原地站定,等待主人慢慢赶上来,另一派闲然景象。《Noble Aim》重复的关键词是“机会”,《Goes On And On》明显催人前进,乐声与人声不断推移、前进、直至消失,《Resolve.》仿佛为几代人的等待划上了句点,开放创新,迎接改变,这仿佛是再熟悉不过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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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唯一一幅以微距方式呈现的封面,手指上的幼年变色龙娇小可爱,却藏不住对观察者的惊恐。歌曲方面,前两首是两个层面的深沉:《Page 28》以讲述剧本的口吻为我们重现了爱的冒险,一切都不过是历史重演,第28页是指住在重修房中,为了让胶干而如此厌烦,心如碎片,却只能适应,并倾向于建立新的东西,在第29页,发现了新的东西,使它成为自己的,而心并没因此而愈合,阴影尚存;《No Argument》在时光转瞬间找到了一种永久,在没有别念、没有回路、没有撤销的情况下,找到了永久的真理:只有爱能改变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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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不流火。第二曲《Hit Or Miss》更像是对封面上这堆海龟们唱的行进曲,“让我们快点、快点、快点,等待”,无奈海龟们并不领情,催促毫无效果。蹲在一旁的动物观察者格外有耐心,夕阳西下,播种与收获瞬间发生,在《Wilderness》中自然规则异常公平。《Aperture》活像一名摄影师的自白,幸福就在曾经去过的某个地方,而那张模糊的照片已被忽略,重新调整光圈,一切计数从零开始。中提琴和大提琴的交织,格外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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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上飞舞的蝴蝶昭示着夏日的活力,然而这张EP却将视线投向了蝴蝶飞不过的沧海。《Atlantic》和《The Sea Of Atlas》是被拆成两部分的一个整体,第一部分是器乐章节,钢琴与小提琴的平缓呼吸,渐渐强劲起来,渐而切入由班卓琴引领的第二部分,男声唱着我们的生活和恐惧,唱着当我们需要一片陆地却找到一片海洋,唱着我们祈求夜晚而日光却不停蔓延,唱着安全、稳定以及缺憾和消失。《Hourglass》中荡漾的竖琴音让人惊喜,“时间能治愈一切”,一如漏斗中沙粒最终会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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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封面上的鲸鱼显得古怪又可爱,斑点让人找不着眼睛,而游过去的鱼正好形似它的眼。首曲《Pacific Blues》开场是怀旧味的古怪长号音,歌词则关乎与信仰的抗争,在看似荒谬的言辞中却袒露了格外真诚的勇气,“如果我有一张藏宝图,噢我会找到答案,拂去文物的灰尘,让它闪耀。”真理更为复杂,相信和信仰并不是那么绝对,对无知的冒险也会是幸福的。《Silhouettes》是写给那些自我伤害、上瘾、在抑郁中挣扎的年轻人,写给脆弱却勇敢着、值得爱的每一个人,“也许距离是唯一治疗,远离伤痛正是愈合的发生”,是这样吗,不是这样吗?而事实上,混乱现状无法保障一切,有没有运气很难预料,爱是最大的精神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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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曲《Tethered》有着非常俏皮的拨弦音,歌词异常直接,关于O'Neal和他妻子之间的不同方面,比如她总是觉得冷,他总很热,她很有耐心,他没有耐心。整个歌词基于一个主题——“猫的摇篮”(Cat’s Cradle),在中文里还有个格外亲切而怀旧的名字叫“翻花绳”。这种二人游戏用来象征爱情关系十分贴切,同样也可以象征更多小团体的关系,他们协作,他们犯错误,他们从头再来,没有输家,没有赢家,同心协力为了美丽的东西而轮流搭建。《Intermission》诚如其名,是一场过渡,关于卡在A点和B点之间的某个挑战,吉他循环音几乎成了整首歌的乐趣所在。《In The Meantime》是对前曲的延续,捕捉表面的情绪,继而释放,从中场休息的卡顿到之后的某种平衡,耐心是战胜平庸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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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观察者靠在屋顶,群鸟拍翅而过,三月的封面带来春的气息。纯器乐曲《Pacific》却带来海的声音,这源于O'Neal看过动画电影《凯尔经的秘密》后发现了该导演的下一部电影《海之歌》(Song Of The Sea)的预告片,大受震惊。而将这首《Pacific》放进三月EP中,有几个原因:春天让他想起海洋;他和家人去过很多次夏威夷,几乎总在早春时节;他在夏威夷结的婚,正好在三月。《Outlines》的旋律最早是在iPhone中创建展开,歌词意外精简,充满禅意。《Birthright》讲述了寓言小故事,无所谓贫穷富贵,无所谓健康不健康,在困难和挑战面前都一样,只有走出痛苦,才会变得更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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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封面上,冰岛小镇的极光美得让人窒息。Ryan O'Neal最初在计划Yearbook时,想到这可能是写给不同节日的应景之作,虽然很有趣,但却不太像是对个人音乐情绪的记录。二月对大多数有爱的人来讲,情人节非常重要。O'Neal却表面上写情歌,暗地里来挑战自己,如果不是看幕后日志,很难发现《Dear True Love》一歌中所隐藏的彩蛋。他将曾经写过的2010年十大电影暗藏进歌词里,而实际上却越写越欢,共出现11部电影,分别是:《凯尔经的秘密》、《自己的葬礼》、《国王的演讲》、《长发公主》、《斗士》、《盗梦空间》、《画廊外的天赋》、《玩具总动员3》、《大地惊雷》、《社交网络》、《驯龙高手》。一切创作最初都是源于自娱自乐,如果无法让自己开心,那么何必苦心孤诣去创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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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Geoff Benzing最喜欢画的动物莫过于鲸鱼,“Narwhal and Penguins”为名的画作不止一幅,为Sleeping At Last绘制封面时又在前有图像上进一步修饰,比如多了一位坐在雪地上的观察摄影师,比如独角鲸的眼部更细腻传神,远山与企鹅群的层次感也更分明。首曲《January White》是在芝加哥的冬天基于快乐的情调完成的,承接着上一张EP当中的《Snow》,预示着更明亮的未来:过去的已然过去,不会有任何变化。诚如新的一年粉刷家中的墙壁,一切都将重新定义。《The Ash Is In Our Clothes》是一首纯器乐曲目,从哀伤走向“几近和平的未来”。《Wires》又是一首由苹果应用催生的作品,美妙的和弦演奏音来自SoundPr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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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会让人想到寒冷、冰雪,但Sleeping At Last的十二月EP却领着我们去绿意浓浓的树林里泛舟、听鸟。《Accidental Light》正如其名,不同于大部分从O'Neal的灵感音乐库中抽取而成的歌曲,它得来于多次创意失败后的偶然。这几乎是每个艺术创作者的窘境:一切都已做过,任何旋律都已被唱尽,任何字词都已被写尽,任何画作都已被画尽。仿佛现在所做的,跟前人所做的别无两样,但其实,人的原创性远不止于此,每份创作都有其价值,都能产生影响他人或世界的力量。《From The Ground Up》唱到了雪和温暖的家,《Snow》则格外应景地唱到圣诞之雪,“我们的未来是白色的”,也正是全新的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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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vember》来到非洲大草原,斑马们成了主角,远处一排排动物同向而行,就像是大迁徙。《Bright & Early》被O'Neal笑称为是“问题儿童”,钢琴调音出了问题,旋律和歌词的完成多少有些难产,但如今,它让人自豪。它讲述生活的挑战,讲述困难是如何让我们聚在一起。歌中虚构了一个故事,由于火灾人们失去了家庭,而这种失去也成为一种“损失提醒”,在慰藉与善后过程中,还有一样东西并没有失去,那就是“温暖”。如同在第二首《Emphasis》中唱到的,“死亡是一个冰冷、被蒙上眼的吻,它是压在我们唇上的指。它将不必要的重点放在,我们将如何生活。”《101010》指2010年10月10日,在那一天的偶遇,让人明白生活有时是灰色的,而即便如此,爱与拥有的一切就能改变看待生活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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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0月1日,Sleeping At Last的“年鉴”计划如期而至,夏威夷瓦胡岛箱型水母群拉开帷幕。首曲《Homesick》与封面上的幽蓝无比契合,终曲《Watermark》则像是写给大海的情书。《Homesick》前奏和尾声的四弦琴拨弦循环部分,是用一个iPhone应用Sampletoy完成的。夏威夷四弦琴清脆的拨弦音十分撩人,忧伤的歌词诉尽思家的千愁万绪,尤其是那句“Cry hard, cry yourself to sleep, cry a storm of tears”估计能让很多人感同身受。《Next To Me》是O’Neal写给妻子的情歌,背景女声和钢琴、小提琴、手鼓的搭配显得很活泼,它从童年唱到现在,生活在这个更复杂难解的世界,但当爱降临时,一切又是那么轻松。

枕边微光#034 | 迎向暗黑之爪

道尾秀介的动物世界

《向日葵不开的夏天》刷新了“叙诡”小说的下限,如果你想阅读道尾秀介的黑暗面,那就先看这本好了;看完不喜欢,那么这个作者从此就可绕过。说起他的“地支系列”,明显不是系列的系列,只是在书名中包含十二生肖动物的其中一种或两种,这一系列的质量可谓参差不齐,已出部分当中,《鼠男》评价最高。论及道尾秀介的小说世界,不外乎“谎言”和“动物寓意”几个关键词,在“地支系列”之外还有几本也用上了动物,比如《月与蟹》、《喜鹊的四季》。另外,详述人性的黑暗也正是道尾同学最擅长的事,世界观的崩坏重建,角色的扭曲异变,如动物形象出现的人却总不忘炫耀其独特的幽默感,好像种种错位在原本生活中就已司空见惯,我们渴求人性的美好,即使在最混沌的时刻,在最恐惧的黑暗。

午后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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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很多人会与这一成长感受有所共鸣:新的环境新的面孔,各色闲言各色团体,而自己是落单的那一个。当然不排除那种很快就能跟人打成一片的孩子,只不过,任何适应与融入都有一个过程,也许这个过程漫长无比永不终结。这并不是孤僻、不合群的写照,只是现状如此。

道尾秀介不厌其烦地描摹着各种少年形象,孤独、敏感、神经质的少年总是他的心头好。在《月与蟹》的海边,两个少年彼此惺惺相惜,相约放学后做点属于他们自己的事,就差手牵手了。会有此种错觉,并不是身为读者的我想太多,而是身为作者的他倾注了太多粘稠化不开的情怀。你看,被整个班级排挤的少年A,遇到唯一一个不在乎任何眼光陪他玩耍的少年B,这种羁绊是多么坚韧不屈啊。他们去爬山听风、赶海钓鱼,找一个秘密基地,烧烧螃蟹许许愿,青春哟就在此停住吧。

青春有很多插曲,你没法分辨哪一支将会成为以后的主旋律。少女的出现明显搅乱了两个少年的固有生活轨迹,那个最怕寂寞的少年A不停猜疑不断担心,那幅最不想看到的画面还是出现在眼前,眼看着少女跟少年B越走越近,自己身在局外,怎么办怎么办?莫着急,道尾秀介最乐意给出援手,少年A许下黑暗的愿望。愿望真的会实现,这么离谱的事情,如此少女的桥段,也就只有内心永远年轻的道尾秀介大神会做得出了。

相信很多人会对此作被贴推理标签表示坑爹,相信更多人质疑直木奖的评审眼光,如此琐碎、重复的片断堆积也能成为一部获奖的长篇佳作?故事单薄、悬念造作、风味不足、反映问题也不够深刻,加上易读性并没那么好,让《月与蟹》的盛名如同虚设。当然并不是说亮点一个也没有,在爬山观舞段落还是很好看的,但是放在一个长篇当中,很容易就被遗漏掉。所以说,不应该有那么多重复且无意义的烧螃蟹段落,所以说,整个故事完全可以缩成一则中篇,那样会显得这些平淡无味的细节堆积就好比是慵懒午后的一段段重复的呵欠,并不表达深层意义,仅是困倦的发泄。

家庭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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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乌鸦的拇指》第一章时就得小心了,这是一个文字游戏满天飞的世界。暂且不提指代不明的标题,一开始就把人名倒过来念成更有实际含义的英文,仿佛在嘲弄那些脑子一时转不过来的家伙,活该被骗。

当然,愚弄并不是本书的真实面目。你可以说它是一个悬疑剧,些微惊险加一点动作,而我则更倾向于将它看成是温情满满的家庭片。以没有血缘关系为限制,所做出的一切努力格外具有价值。这也不是每个陌生人会对另一个陌生人所能做到的程度,毕竟,这里有债与偿的关系。引入社会派的风貌来谈,其实对本书并不公平,资本主义环境下的高利贷欺压现象并不是一本以风趣温馨为主的小说所能彻底剖析的。这只不过是一个背景,一个契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刻意安排的巧合。只有在如此沉重不堪的压迫下,才使得良心的闪光足够诚恳,才让人抱着对所有人的怀疑却也不愿放弃任何一根善意的救命草。于是他们走到了一起,一方是被痛骂被诅咒却也是受害者的施害者,另一方是从未寄希望于未来的受害者,他们的相遇十分戏剧,却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

原本大叔与大叔的暧昧相加走向的故事,有了少女们的青春气息渗入,变得更为有趣。这仿佛就是落寞流浪者所能构建的最美乌托邦,他们一起想办法找钱生活,一起抚养那只头顶如鸡冠的小白猫,墙门之外的莫名追踪仿佛不再重要,内心赎罪所散发出的温暖便是整个世界。

对“家”的重建,并不仅在血缘层面,似乎只要担当相应角色,家也照样团结彼此。书中提出了一种相当有趣的观念,通常我们将手指称为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而在父母教给小孩的时候,会依次称作爸爸指、妈妈指、哥哥指、姐姐指和小孩指。在一只手所组建的家庭中,你会发现,拇指和小指很容易紧挨在一起,但食指跟小指就很难了,不过有了拇指的帮忙,三者就会圆满凑在一块。此处得出的结论正是,父亲的角色在一个家庭里是多么重要,光凭母亲和孩子依存生活会是多么艰辛。

拇指的喻意已经指出,那么乌鸦的意思其实在小说前半截就在调侃中抖出。新手和高手的称谓还有另外两个词——素人和玄人,其中“玄”有黑的意思,于是乌鸦这一形象便蹦出来了。

在《乌鸦的拇指》中还有其它鸟类指代,比如鸳鸯、笨头鹅、白头翁等,活像一出群鸟嘤嘤的大戏。道尾秀介悠闲悠哉地耍着文字游戏的把戏,不紧不慢地布下暗示抖着包袱,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可尽情浪费那般,结局的解惑部分就像是每个人所能期望到的美好,漫天樱花缓缓飘落,幸福刹那愿成永恒。

龙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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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这种虚构造物被赋予太多寓意。有人说吉祥,也有人说恐怖。不过在《龙神之雨》的半空中显现的是面目狰狞的怨念。

标题将所有环境背景都点透了。雨,下不完的雨,洗刷一切的雨,让命运交错的雨,将前世哀怨今生苦闷都一点一滴哭光的雨。一对兄弟,一对兄妹,四人在雨的舞台上演出了一场异常流畅的情景剧,流畅到那些无比沉重的苦难都变得如纸片一般,只不过是背景挂饰。

正是雨的主角光芒过于抢眼,搞得几位人物的演出就像是蹩脚上阵的闹剧。一方母亲车祸丧生继父暴虐糜烂不堪,兄妹咬牙相依为命;另一方母亲意外身亡父亲随后而去留下继母苦心持家,但兄弟二人并不领情。随着雨的牵线搭桥,不停跟进节奏,两方家庭的线索最终交织为一体。而一个个小标题上的雨老大、龙老大仿佛催命一般地促使故事快速发展,也即悲剧的爆发。

众所周知,雨的形象一贯是悲凄忧伤的。在此之后的天晴,更像是高潮过后的余韵反馈,故事从迷乱飞舞到喧嚣皆止的一种平静过度。悲伤的过去并不会被擦除,人生的前路也没有被照亮,然而在现有的关系当中,身边人的情感仍可以一步步修复一点点呵护的。

《龙神之雨》恰如其名,整个故事水分太多,其实各种少年心事并不用渲染太多,说太多反而显得有些失真,想着心境如此成熟外表却是十四岁少年还要去折腾阴谋诡计,实在是累人啊。即便如此,电影化的叙事还是为之加分不少,比如少年A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店门钳住少年B的脖颈,挥出即将落下的拳头,却让雨静静流进对方的眼睛里。

模仿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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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电梯开场的小说有种后背凉飕飕的感觉。同样,电梯喻人生会有种刻意、机械的造作感,仿佛这人生一上一下、起起伏伏的波折全是因为一次次“有目的”的按下按钮。人生太过玄妙,以电梯来诠释其轨迹未免有些单薄。于是,另一层喻意被抛出来:“人生是就像是艺术作品的模仿。”

没错。从呱呱学语到嘻嘻打闹,再到一步步青春叛逆、一年年苍老哀叹,都有一个现成的人生范本摆在视野之内,作为社会属性的人很难脱离大环境孤立存活,父母、朋友、同事、各类领导各种长辈就像是彼此关照定位的标杆,在你毫不经意之间就照着对方模仿起来。

然而用心模仿与机械抄袭全然不同。梵·高从日本浮世绘中模仿到了属于他内心的狂野,也正是这种如入疯狂之境的用心模仿才成就了他的作品。《鼠男》故事里有一群痴迷者,他们年复一年地模仿着美国硬摇乐队Aerosmith,即便受众稀薄,却依然乐在其中。他们并不是没有尝试过自创,甚至会以歌词不写成英文就不适应为由而继续模仿着偶像乐队,实际上,在每个章节前面的原创歌词部分很有味道。对于他们而言,这种模仿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乐迷行为,而是逐渐成为了联结彼此的温暖存在。

就像在最后一次排练期间所提出的录音,是为了满足以后的寂寞岁月。等年纪大了,唱不出高音,打不了鼓,压不住贝斯的低音弦,吉他的推弦也不行了——这时候,听当年的录音足以抚慰一切悲凉。他们并不是为了多么强烈的音乐追求而按时按点地排练、演出,这不过是几个人能够定期聚在一起的场合,音乐将情感的泛滥一一吞噬,在白噪音的环绕下,多么深情的言语都变成索然无味。对艺术作品的模仿,并不见得会让人生变得艺术起来,但毋庸置疑,只要投入真心,即使最粗劣的模仿行为也会让人收获感动。

“鼠男”一词来源于一项精神分析的图表,同样的一个简笔画图案,与人物排在一起看起来是大叔,与动物排在一起看上去是老鼠。一旦你认定那图案是什么,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改变既定印象。这也是整个故事的悬念逻辑所在。音符在岁月中穿梭,过去的悲剧,与当下的悲剧两相交叠,人生的一段段模仿如影随形,现实与梦境也难辨其身。猜测、推断直至“自以为”的真相大开,那截注定要坠地的电梯却并没有抵达黑暗,在最低谷之前的峰回路转竟是无语怅然的一步上升之旅。

道尾秀介不可能再写出像《向日葵不开的夏天》那样误导重重的作品,因为只有傻子才会被骗两次,如今聪明的读者一个个精明得很。《鼠男》的成功之处在于将“模仿”的心理暗示从头铺到尾,所有的衔接水到渠成,读者的猜测与故事中人的猜测几乎并行,如此亲和的叙述方式就像在后台观摩乐队演出前的准备那般,直到他们真正登台的那刻,你并不会知道他们即将模仿的是谁,你心里抱着某种期望,这种期望让你兴奋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