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微光#046 | 日常记忆

“短经典”系列刚出来的时候因其独特的选题和丰富的封面配色而迅速获取了一批文艺青年的关注,两三年时间陆陆续续出版了27册来自世界各地优秀作家的短篇小说佳作。突然间,“短经典”换了家出版社,结束了色彩封面,换成与塞林格系列三本同样的素底横条封面,当然两份设计都来自张志全工作室,只是太没创意了一点。新封面显得更严肃正式,也更低调,或许是为了这重新开始,就连系列编号也从头开始,第一辑共10册,包括多克托罗的《幸福国的故事》、宫本辉的《幻之光》、维尔高的《海之沉默》、卡萨雷斯的《俄罗斯套娃》等来自八国的作品。

也许网友戏谑成真,“中经典”也已问世,就等“长经典”的现身。至于信誓旦旦要一直做下去,至少推出一百本两百本世界各地重要作家的重要短篇小说的“短经典”到底会持续多久,就只能拭目以待了。

时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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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奥·塔布齐是继卡尔维诺之后意大利最重要的散文作家,他的短篇小说优雅、清淡,蕴含着浓郁诗意。《时光匆匆老去》更是作家离世前的一份时光告慰书,“这些故事实际上都存在过。我只是聆听故事,并以我的方式叙述出来。”

是的,9则故事都有出处,分别献给不同的人,塔布齐抽取了上世纪最重要的几个历史瞬间,却将惊心动魄的历史瞬间细腻转化为与时光拉锯的个人故事。献给罗马尼亚作家诺曼·马内阿的《将军之间》再次重申了一个论述,历史比我们伟大,生活也并非对艺术模仿,现实总是超越想象。是真是假,还是被时光洗练过后残存的一点记忆,故事里的人物像被摆布的棋子,他们在讲述者的版本里规规矩矩地走步,没有任何错误,没有任何抗争。讲述中的讲述,这一嵌套关系也使得故事变得遥远而朦胧,更不像真实事件。塔布齐并没有以多么感性的口吻来加强时光流逝的痕迹,反而是以十分克制、审慎的笔法将时光悄无声息的渗透铺陈得无处不在,如沙漏一般从始至终地坠下。

《圆圈儿》是环绕自身的马群,是记忆,是思绪,也是时光。《淅沥,淅拉,淅沥,淅拉》是疼痛发声,是死亡脚步,也是幼时“假设游戏”的来回套问,还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所能带来的美好乐音。《我眷恋风》是女人,是诀别,是情歌,是每一个不可再来的邂逅。《电影节》是善意谎言所能达成的最大成就,也是光影间最激动人心的寂静现实。

而最触人心弦的莫过于那篇《云彩》里的对谈,二战老兵与十三岁少女关于语言、战争、历史的闲聊充满了时光感,敬畏与唏嘘些微显现,话题衍变又如天边云彩那般变幻莫测,士兵重游故地的目的不为缅怀,只是为了观察可预测的云彩,少女努力与士兵交谈,顺而也带出自己一部分不安的过去。可是,在已逝面前,任何讲述都显得无比苍白,塔布齐并没有过分铺开时光的跨度,他只选取瞬间,只讲述往事,简练,隽永,是时光匆匆老去的遗痕。

真实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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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作家强手如云,令人熟知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沃莱·索因卡(尼日利亚)、南丁·戈迪默(南非)在中国的译作陆续也出了一些,而被誉为尼日利亚传奇作家的钦努阿·阿契贝这两年开始小热。被选入“短经典”的奇玛曼达·恩戈兹·阿迪契同样来自尼日利亚,她之前的长篇小说《半轮黄日》获2007年奥兰治小说奖,史诗般挖掘出20世纪60年代的尼日利亚在内战背景下的残酷真实。

延续着反映社会现实的一面,她的短篇小说集《绕颈之物》继续加强着身为女性作家的思考与自觉,并与时俱进地将视野扩大为尼日利亚、美国两国来回穿梭的文化差异,并埋入深层次的乡愁。她的作品大多以女性为主角,强烈的性别叙事极具感染力。如《赝品》里迁至美国的妻子默默忍受着丈夫远在尼日利亚经商的寂寞,意外听闻丈夫外遇之后,她干脆地剪短头发,并在与丈夫的碰面中不动声色地作出了扭转现状的决定,这是何等冷静与坚强的定力。再如《个人感受》中在宗教冲突乱战中两个躲在商店避难的陌生女人因为不可抗力而互相交流过往历史,她们等待,她们安抚,死亡在户外的当下以及穿插其中的未来时隐时现,这段躲避成为了未来回想的一个难以磨灭的记忆断片。

追寻美国梦,仿佛成了阿迪契笔下人物最常见的梦想。无论是《赝品》中为了过上更好生活的尼日利亚中产阶级,还是《美国大使馆》出于政治避难而被迫申请逃往美国的知识分子,美国成为了平静、自由、富有的梦想之地。当然了,相对动乱的尼日利亚来说,美国明显好太多。《绕颈之物》这一篇就是从尼日利亚延伸至美国的追逐之梦的生动写照,被签证抽奖抽中的“你”来到了美国,住进了称之为“叔叔”的家里,在学习与侵犯的抗争中“你”选择了出逃,在不知道身处哪儿的时刻,“你”选择做一个透明人,每当夜晚降临时,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缠绕着“你”的脖子,让你窒息难耐。而当“你”偶遇爱情时,“你”并不知道那种感觉就叫爱,黑夜中的绕颈之物明显减少了缠绕,更奇怪的莫过于那位男友身为白人却对非洲及其文化十分痴迷,这让“你”觉得诧异,这段看似不正常的关系带给“你”的美好难以言说,可惜一切终有结束的时候,“你”哭泣,在他拥抱中离开这个曾是梦也已带来梦的国度。是否归来,那不是故事的结局。

尽管很多故事发生在美国,但阿迪契的聚焦点始终在海那边的尼日利亚,美国仿佛仅仅是个装饰背景,用来强调文化冲突和烘托思乡情绪。《颤抖》正是如此,两个因为坠机事件被迫一起祷告的尼日利亚人开始一点一滴地交涉彼此的过去,那片遥远国度上发生的事仿佛只在记忆和照片里,他和她在忧愁的记忆回溯中不停提到上帝和信仰,这或许是支撑彼此继续前进的最大能量。随后的《婚事》更强调着两国文化差异,在反复纠正妻子的用词背后隐藏着丈夫爱慕脸面的虚心,然而,为了过上更富裕的生活需要历经相当勤俭的当下,妻子从无所事事到争取工作自由,竟还无意间获取婚配丈夫的惊人过去,可是她有什么选择,她在这里举目无亲,除了回到那个家再也无处可去,至少要待到她有工作签证能自给自足才行。被男性支配的女性现状,让人备感无奈,在《猴跳山》的非洲作家集会中同样如此,可是嵌套其中的作品片段却不这么认为,最后的发声没有让沉默继续沉默下去,而是骄傲地选择了拒绝和离去。

阿迪契讲故事的方式十分亲切,就像第一篇《一号牢房》那样循序渐进,从一开始吸引读者到最后带动读者与讲述产生跨越国界的情感共鸣,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刨去社会冲突、信仰坚持、文化符号,流淌在她笔下的始终是人性真实。

怪诞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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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一本一百来页的小书,却蕴含着极大的张力。阿根廷作家萨曼塔·施维伯林以14则短小精悍的故事告诉人们,何为大胆的想象力、大胆的意象以及让人无法预料的突转和结局,悬念从一开场便提在嗓子眼,促使人们聚精会神地阅读每一字每一句,紧张和流畅是短篇小说不可多得的两大法宝。

玩弄动物的意象,仿佛是这片南美大陆的文学传统,“短经典”之前也出过科塔萨尔的《动物寓言集》,动物们的象征带来光怪陆离的梦境故事,既是脱离日常的荒诞,也是充斥日常的神秘。动物意象的援引,很容易带来魔幻色彩,在短篇小说有限篇幅中则更具戏剧效果。《杀死一条狗》中,狗成了可怜的受害者,它们在广场漫行、瞌睡,却被迫卷入一场无稽的组织考验,一位中年男人为了生存不得不接受“杀死一条狗”的条件以证明自己的冷酷决绝,而负责监督他的人名叫“鼹鼠”,这几乎又是另一层动物世界优胜劣汰的隐喻。《蝴蝶》看似美好,却也只有短暂的美好,一位父亲站在学校门口对同伴夸夸其谈女儿的穿着是多么美妙,在等待之中,一只蝴蝶停靠在肩上,他本想捉住这只蝴蝶讨女儿欢心,却不小心弄断了它的翅膀,在同伴的建议下一脚踩死让其解脱无法飞翔的痛苦,可就在那时,一群蝴蝶从校门口涌出来,花色各异让他一时害怕难以找到与脚下蝴蝶花色相似的女儿。蝴蝶,从真实到虚幻,仅仅是一个动作的改变。同样的变化出现在《吃鸟的女孩》当中,可怜的鸟是真真切切被女孩吞噬殆尽,它更像道具而非单纯的意象,映衬出成长期的古怪与突变,还有父母们的苦恼与无奈。

与动物们的鲜明形象相比,埋在诸多篇目里的未知就变得极为晦涩,让人百般寻思却仍始终得不到解答。最典型的要数《荒原上》,情节上没什么难懂的,但是就是有那么一片空白,让你始终填补不上,这种终极悬念到最后还要在黑暗中恐吓你,撕咬你。荒原上有什么?寒风劲草,寻常之地的陷阱,狩猎途中的意外收获,夫妇俩为某种仪式做了充足的准备,“增强生育能力的偏方数不胜数”,早已点出了笼罩在整个故事上的疑云,而这个偏方到底是什么,夫妇俩口中的“他们”到底是什么,夫妇俩偶遇另一对夫妇并在他们家撞见的“他”又是什么,这些答案作者早已砍去,读者也只能任由自身想象来补圆这一残缺。而像《地下》、《掘洞人》篇目中的未知,几乎在能承受范围之内,随着行文叙述的推进,未知气氛演变成了荒诞与悲伤。

在整本书当中,《以头撞地》的酣畅淋漓程度是其它篇目无法企及的。爱画画的男孩长大成为画家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所画的主题始终不变,“头在地面上撞碎的场面”,有些富人出于奇怪的目的还会特意前来订制,回头还将画作挂置客厅让宾客品头论足。画家小时候并没有受过多少欺负,最开始某位捣蛋同学抢走他的画并撕碎,谁也没料想到画家会被彻底激怒,他追上去,抓住那个足球队队长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地下砸。大家会认为这是精神失常,画家却不以为常,学生时代的两次“以头撞地”经验让他学到了如何表现更强烈的画面,而这点也成就了他的事业,隐形中拖拽着他前往并沉浸在障碍人格里的暴力美学当中。

现居柏林的萨曼塔·施维伯林是位成长中的青年作家,她的短篇小说在前辈影子的基础上延伸出最独特最难以取代的个人想象,她书写日常,却擅于挖掘出隐于日常之下的荒谬、怪诞、抑郁与悲伤,美好与时光一并沦为奇异的点缀。

封面赏 | 马上什么都有

又是一年马年到。在网络流行文化席卷的当下,今年最新出炉的流行语莫过于“马上体”,简单形象,吉利讨喜。而在唱片封面界,帅气的马无疑是个宠儿,怎么拍怎么好看。比如Trent Dabbs那张美得一塌糊涂的《The Way We Look at Horses》(2013),比如GusGus那匹霸气十足的《Arabian Horse》(2011),比如I Break Horses的剪影马《Hearts》(2011),比如The Besnard Lakes的火马《The Besnard Lakes Are the Dark Horse》(2007),还比如Monkey Majik 的天空之马《空はまるで》(2007)……从民谣到电音,从摇滚到金属,马的形象更像是一种支柱存在,因着风格的变换而展现出不同的侧面。本小辑将稍微介绍马封面里的一些佼佼者。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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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aar [2014]
by Tinariwen

Tinariwen与其说是个乐队,更像是一支游牧小分队,从西非马里撒哈拉沙漠来到美国加利福尼亚莫哈维沙漠,新专辑《Emmaar》继续展现着乐队文化大熔炉的妙处,他们多才多艺,民谣、蓝调、世界音乐交融于空旷之中,如沙尘一般微微席卷的吟唱,唱出了永恒的孤独与乡愁。封面上他们靠在栅栏边,马匹如影穿梭,旅人的风情尽显无遗。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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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 Carousel [2013]
by Le Carousel

爱尔兰人Phil Kieran多年来以DJ身份活跃,他于2013年开启的新项目Le Carousel借用“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免的旋转”的喻意,并在同名专辑里真的以旋转木马背景乐作为开场,闹腾,狂喜。他把近两年的想法都诉诸在这张专辑里,每一首都反映了特定的心情,悲伤与快乐的混合物不停旋转,迷幻又催眠,时间过去了,记忆褪色了,有些东西无法再取回。Glenn Leyburn帮忙设计了两款封面,多彩交织的马头明显流有情感,红橙暖色调的是正碟封面,蓝粉冷色调的是稍后发行的Remix版封面。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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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m Sakrifis [2013]
by Mohammad

若不看大图,很难发现这是正在马厩进食的马。Babis Makridis拍摄了这幅清冷的黑白照,Kathryn Politis妙笔生花加上了白色的横斜线,形成抢眼的主体。Mohammad是三位希腊音乐人的合作产物,大提琴、低音提琴加上振荡器的构架,表现Drone音乐里的荒芜、肃穆、悠扬、孤独绰绰有余。这谈不上是一张多么凄凉催眠的专辑,漫长的三曲,带来细微变化的音波,黑暗主动包围你,你也主动拥抱黑暗。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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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tuals [2013]
by Fenech-Soler

英国电子摇滚乐队Fenech-Soler第二张专辑所采用的封面摄影,来自南非摄影师Andrew McGibbon一组“野马”主题作品。封面上这匹马名叫Star,而这个局部特写也正是Star低头摆出“弓”的姿势,摄影师所拍摄的马几乎拥有最接近人的个性与情绪表现,灯光照耀带来的皮毛幻彩也在不知不觉中渲染一种悲伤,或一种骄傲。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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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 Horse Plague [2013]
by Trvth

与之相对,Trvth的第二张专辑则换了个朝向,“黑马瘟疫”聚焦更黑的黑暗:死亡。渐进式的音乐结构,恢弘的史诗长曲,Trvth在致敬经典的同时也加入了一些鲜活元素,比如氛围、厄运,形如吟诵、嘶吼、尖叫应有尽有。很具可听性。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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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licate Cyclone [2013]
by Reba Hasko

在Bandcamp上发售个人首张专辑的Reba Hasko是个十足的另类唱作人,这张八首曲目的《Delicate Cyclone》从头至尾散发着诡异、神秘气息。像玲珑之马在冰面小心翼翼踏着马蹄,她的嗓音是紧随鼓音前进、后退、左闪右避的守卫,词句起伏颇为讲究。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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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rk Is the Way, Light Is a Place [2010]
by Anberlin

美国另类摇滚乐队Anberlin的第五张录音室专辑在商业和口碑上都算不错。标题“Dark Is the Way, Light Is a Place”出自狄兰•托马斯的《他的生日之诗》(Poem On His Birthday),借助黑暗与光明的诗意,Anberlin创作了一张情感上扣人心弦的诚心之作,“爱是一种摩擦,一种化学反应。我们应该磨合出一个好结果,而不是轻易离开,要在爱中找到彼此的理解。”然而,这又并不是一张充斥着情歌的专辑,它给人鼓舞,有积极的也有沉重的成分,就如黑暗通向光明之所的道路。封面木炭画来自Michael Zavros绘于2006年的作品,倾倒之马的形象格外冷艳。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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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ossing the Rubicon [2009]
by The Sounds

瑞典独立流行乐队The Sounds在开拓美国市场方面可谓得心应手,他们第三张专辑《Crossing the Rubicon》正可谓昂首阔步展现出强势的自信。骏马图为形象改造加分不少,巴黎设计师Céline Oberlé所打造的一右一左两匹马,拿去贴墙将会很赏心悦目,模糊细节后只剩下迷醉感浓厚的蓝色轮廓,朦胧之意倒与The Sounds的音乐些许贴合。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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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drye Sessions [2009]
by Audrye Sessions

奥克兰乐队Audrye Sessions虽然早在2002年便组队,但直到2008年才正式发行作品,紧接着便是这唯一一张专辑。他们是典型的英式摇滚跟随者,轻松悦耳程度就如封面上拂过马背的那道清风。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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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eep Forever [2008]
by The Big Sleep

又是这么一个马侧脸。这支布鲁克林三人乐队看起来是从雷蒙徳·钱德勒的小说《长眠不醒》获取了灵感,也许是自嘲,音乐还真的是听来让人永恒沉睡。在平淡之外,倒有一个巧合,同一年出现了另外一张专辑——Sixteen Horsepower的《Live March 2001》采用了同样的马绘图。

Cover Project: 2013年度唱片封面赏

第三年。俗话事不过三意思就是明年可以不用劳神费心了。

纵观 2013 年度 Best Art Vinyl 大赏的获奖与提名选单,不难发现绘画与综合设计类十分强势,White Lies 的宇航员封面夺冠让人想起 2010 年赢家 Klaxons 的“太空猫”,局部放大表情姿势神同步。

回到正题。小站选单从 321 张海选封面遴选而出,还是那句话,不必对奖项分配与取舍遗漏太较真。如果能让你提起去听专辑的兴趣,那么 Cover Project 一年一懒的年赏也算有点意义。闲话不多说——

图片与文字略多,请耐心等待加载谢谢。

See you next year.

Maybe.

Header_140116.jpgMenu_140120.jpg图1:Honeys by Pissed Jeans
图2:上 - With Love by Zomby
中 - Stay / True by Fort Romeau
下 - meadow:watt by Kil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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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零故事

回头再联系。衣服穿好后就有了一种抗拒感,他觉得不会再有另一个夜。送走来客,送走过去。他想睡个好觉,不被任何人打扰地睡到午后。打开房门,打开呼吸。正要贴个请勿打扰的告示牌,做作之举连风也嫌弃。他被关在房外。室内的电视继续喧闹竞赛,一楼的麻将如火如荼堆砌。他缩在楼梯拐角处的板凳上,尝试睡眠,未果。夜里一点,街上仍有夜宵摊在营业,车辆几乎没影,是漫步者的王国。他走到熟悉的小巷入口,迈进黑洞。这里有道上锁的门,毫无意外。他离开,去一个相对温暖的地方。他奔跑,与过去的暗影迅速擦肩。那里是哪里,那里是尴尬的观影场所,那里是奇怪的翻滚房间,那里是稀罕的购物体验,那里是日常的漫画蜗居,那里是裸露的勒索阶梯,那里是短暂的陪聊分岔,那里是也许会有明天的上升坡道,哪里是那里。哪里都不会有重播键。快餐店的背景音乐整日无休,他趴在靠窗的角落,听乡音与普通话之间的诡异交谈,两腿些微哆嗦,没穿袜子的脚互相磨蹭,怎么看都像是刚从梦游中醒过来的打哈欠者。可是,这个打哈欠者并不会有那个心情列表一二三,构想无数个“你”,他只想音乐停止,交谈停止,走动停止,灯光暗下来。困倦与寒冷持续拉锯,他在一团漩涡里耗过了数不尽的流行曲,甚至有让他诧异竟然混进这首歌的自语时刻。外面天色依然没有变化,他觉得过去了很久,但其实只有一两小时。最后他向门口的那个女孩问话,现在几点钟了,对方一脸不解,他只好再用普通话缓慢地重复一遍。

谢谢。他推开门,早起的车辆是苏醒的前哨。匆忙跑回黑洞小巷,门依然上锁,他前后敲了几次,毫无动静。过后一个扛着麻袋的男人走下来,有点奇怪的眼神,一言不发地找出钥匙开了门。他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上楼。

整栋楼仍在沉睡。他碰巧看见灯火闪烁,叫唤了一声。是谁。是……他把名字说了两遍。第二道门的打开,对他而言意味着这趟意外漫游的终结。他简要讲述经过,省去奇怪的冲动,省去无关的细节。用热水洗了把脸,终于躺下来。被子盖在身上,格外厚重,他尽量不去琢磨房间的气味,不去计较逐渐成形的轮廓,在时响时停的寂静中努力入睡。

鬼先生与无梦一起降临。

歪头,微笑,打着问号。鬼先生脸上画着咧嘴,口里却说着“你是认真的吗”,总有办法让他卸下心防。他恨安静带来的孤寂,他恨虚幻带来的慰藉,他对当下抱有疑问,对以往怀有眷恋,他不再期待,不再恳求,鬼先生所展示的惊喜。童话终有一苦,温暖总会冷去,他不再嚷着存在虚无相信绝望梦想爆裂清醒混沌界限规则意外确定你好再见,但他始终对拥抱难以抵抗。这是奢求。鬼先生对索取并无回应。他无比自私地百般尝试,把过往的讲述重述,故事并无新的延续,秘密还埋在小镇外的树林里,手头名片上的电话号码也终归是个玩笑,而非魔咒。点头,饥渴,标上句号。鬼先生张口欲言的模样,总能治愈他的无聊,他等待着沉默被插入填充,可是除了鬼先生简单的几句问候,没有更猛的新料。是,空洞一直都在,缺席几年不过刹那。不是,移情借口是麻痹良法,缺席几年不过是养精蓄锐。他对质问没有说辞,闪躲转移,生怕在一个坑里栽个没完。鬼先生一脸诚挚,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任何玩笑都不是玩笑,鬼先生一脸面具地问,

年更君,还记得当年教给你的隐身术吗?他一脸茫然,反说鬼先生并没有教过,不管他多次哀求,被拒的心碎让他想起克利的抽象画,在回忆里打转没有去路。鬼先生此时坐在他身旁,手掌叠在手掌之上,温暖向下。

故事向后。

三年前的四月,鬼先生在列车上遇见了一个戴着奇怪兔耳的男人,他们面对面坐了约摸三小时后开始交谈。男人自称R,刚搬离废柴镇,打算四处游玩一段时间。鬼先生邀请R到自己的木屋作客,R欣然应许。在小屋的生活,惬意随性,R认识了离家出走的熊,他们三人一起睡在鬼先生那张硕大无比的木床上,彼此闲谈,时间线精简又乱序。鬼先生做饭,熊先生跳舞,R先生只喝茶。茶杯是鬼先生亲手烧制的,印花正是这间木屋。后来,R带走了这只杯子,后来,R在某天马戏团散场人群里最后一次看见熊,后来,鬼先生打着哈欠拍拍R的肩膀,劝说着安定下来会更好,最终离开了木屋。R会定期寄来明信片,尽管鬼先生换过不止一次住所,纸上风景虽好,却比不过背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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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微光#045 | 没有色彩的村上和门罗的巡礼之年

门罗的得奖让人惊讶,但很容易理解,短篇小说的写作难度其实远大过长篇小说。没有太多花样的质朴作品使得门罗显得格外清新脱俗,她可以说是还原了现实主义的优雅本色。而作为持续多年媒体炒作热门人选的村上春树,继续走着他的忧伤路子,新作竟还来了一点疗伤感,依然迷惑着喜欢和不喜欢他的人。

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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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读者最早接触到爱丽丝•门罗要数这本短篇集《逃离》了。在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之前,她与热门几乎无关。《逃离》的引进还得多亏2009年布克国际奖授予了她,可即便如此,并未在文艺爱好者之间掀起多大的波澜,门罗就和她笔下的女人生活那样平淡如水。与排行榜无缘,这么默默过了几年,突然——“砰!”在十月的某天过后,仿佛每个读书人都在提她的名字,有人跳出来跟门罗装熟,有人分析加拿大女作家的得与失。

没错,又一位高龄女作家摘取了诺贝尔文学奖的殊荣,太容易让人联想起几年前的多丽丝•莱辛(巧的是前不久离世)。如此频繁的女作家得奖概率让人感叹规则的琢磨不透,也庆幸上世纪男作家一边倒的情况可能不再出现。提到“加拿大”和“女作家”,很难绕过拥有“加拿大文学女王”之称的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她与门罗的年纪相当,写作领域更为全面,持续数年的诺奖热门候选之一,如今看来,门罗的获奖也终结了阿特伍德的诺奖之旅。几乎不太可能出现短时期内连续颁给同一个国家的作家,更何况阿特伍德的热门也不太符合诺奖评选委员会不按常理出牌的原则。

说门罗与阿特伍德相似是很牵强的,她们最大的相同之处,应该是对女性的细腻刻画。阿特伍德从长篇到短篇,从诗歌、戏剧、童话再到文论,无所不能写,她的作品很适合被贴标签,被人研究。与阿特伍德那充满后现代与解构价值的作品相比,门罗的东西就显得很传统很老实,两者像是来自不同时代的书写。

《逃离》的故事主人公全部都是平凡的小镇女子,她们没有多么波澜壮阔的人生,而每一天所经历的生活细节反反复复,就这么被日常淹没。渴望高潮,或者期待改变,她们选择不同方式的出逃。逃离,是一种选择,是可以改变生活走向的戏剧转向。《逃离》作为全书的第一篇,决定了随后几篇的气质,“逃离”的投射无处不在。而《逃离》太容易让人联想起易卜生的经典剧目《玩偶之家》中娜拉的最终离家出走,门罗所写的则像是加拿大乡村版本的续写。卡拉的丈夫克拉克看似脾气暴躁,两人几乎没有实质交流,但在字里行间却能隐约感受到卡拉对克拉克的不舍以及克拉克对卡拉那异常顽强的爱意。卡拉明白自己的生活,知道自己的地位,对外面世界既有好奇也有惧怕,但她被束缚在克拉克的保护网下。她与克拉克的爱情更像是饲养式的,他们俩养的小山羊弗洛拉便是各种隐喻的化身之物,随着山羊的走失,卡拉竟拥有了勇气离开丈夫。好不容易作了安排,乘上大巴,却在中途的往事回忆与前景展望两相交织下再度崩溃,那种看不到未来、看不到目标的茫然感让她无所适从。她选择了回家,打给了丈夫而非最初帮助她逃离的女邻居。有趣的是,丈夫克拉克深夜拿着衣物去归还给邻居时,教训之际正碰上自家山羊的回归,原本有争执的两人突然忘记了一切。迷雾之下的小白点,越靠越近,从神秘之物变成令人怜爱的生灵,它几乎是卡拉的化身。然而,克拉克最后隐瞒了山羊的回归,卡拉仍挂念着出走的弗洛拉。最后的结局让人唏嘘,克拉克似乎是要抹去“逃离”的存在,又要把妻子留在身边,而卡拉仍然在束缚之中,继她十八岁从父母身边逃离之后,这第二次出逃依然没能实现她的追求,“过一种更真实的生活”。

生活的每一刻都是真实的,重点是个人怎么去感受和体验。庸碌无聊也仅仅是一种状态,状态可以改变和打破。逃离的决绝之力仿佛要把过往生活全部推翻重新洗牌,然后人不那么容易失忆,过去总会纠缠,全新的生活最后又变了色。在随后的三篇《机缘》《匆匆》《沉寂》,心境的改变在时光的洗练之下变得格外迷人,逝去的激情与不变的思念是这杯调酒的底色。没有比离开熟悉的学术环境前往渔村见一个火车上邂逅的男人更冲动的事了,在回忆中缓缓荡开的苦涩与无奈又是如今的痛苦,母亲离世,女儿出走,在各种找寻之后陷入了沉寂。就好像认命一般,与其后悔当初的保护不周到,不如不再劳心费神而是怀着希望继续生活下去。

这三篇在时间跨度以及事件截面堪比一部长篇小说,门罗所写的短篇小说更接近于中篇,没有多么精妙绝伦的技巧,却在有限篇幅里将别人一部长篇才能放下的东西极为细腻地铺展而出。婚姻,爱情,日复一日的生活,极为个人的体验,宏大叙述在她这里几乎不存在,承接了契诃夫的传统却又让作品呈现出现代色彩。门罗的短篇,是暗流,蕴含着太多隐藏的情绪走向,也是清流,令人百般品味却始终不厌。

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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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诺奖陪跑作家村上春树的名声在国内可以说是如雷贯耳。抛开文艺小资属性不提,村上春树没能获诺奖大概是他所擅长的“都市小说”太过于轻的缘故,就纯文学而言,村上的小说也不够纯,太过消遣是其死穴。当然,他的奇思妙想还挺多,文艺品味也很好,于是在小说中经常看见音乐、电影各种符号乱入,还完全没有掉书袋之嫌,不得不说拥有一批文艺拥趸自在情理。

暂别了《1Q84》的庞大叙事,新作《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以下简称《多崎作》)更像是中途休憩性质的心灵小品。噱头和悬疑埋得都很足,名字里都有颜色的四位好友突然反目,没有色彩的多崎作熬过寻死期,十几年后为了爱情再寻真相。听起来就像是推理悬疑小说,如果加点日式推理很流行的不可靠叙述“叙诡”,那么《多崎作》很可能会是村上春树的突破之作(开玩笑啦,不过这本书完全可以想象换作东野圭吾来写会是怎样)。

以思考死亡开场,还真是村上的一贯特色。迎来二十岁生日的多崎作陷入了人生的低谷期,日日夜夜想着死亡,仅仅是思考着真实世界与死亡世界的咫尺差别,并不做任何尝试。伤痛清晰可见,孤独深邃入骨,活着的意义以及死后的虚无是脑海里徘徊不散的谈客。多崎作的最深抑郁来自于四位高中好友突然斩断任何联系,对方说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多崎作没多问,百思不得其解,最终问题归结到自身。这种情况太常见,寻求解答,没有解答,问题始终存在,变成压在心头的顽石。

如果坚信时间会治愈一切,那么这人不是太天真就是太坚强。已是中年的多崎作现在从事着梦想职业,人生看上去也没有硬伤,但必须承认那件事彻底改变了他,让他变瘦,变得更精炼,在人际交往中也始终保持着克制观望。这种害怕再度受伤的保护心理也让他的爱情生活不是那么如意,或者说几乎没有真正的爱情生活。与现任女友的交流中把往事一一托出,多崎作想要做到全无保留,而非女友所言“感觉人似乎在别处”的空壳感。

回忆与现实两相推进,《多崎作》的前半部分讲述得饶有声色,对死亡、青春、友谊、性爱的逐一演绎也各有精彩之处。尤其是关于大学期间多崎作结识的好友灰田部分,故事里的故事所带来的死亡临境感如此强烈,以至虚幻与现实的薄膜无法分辨,黑暗中的凝视与春梦一并化作了令人寒颤不止的快感,奇妙的事交织在一起,多崎作真切感受到空无,脑内搜寻着词句,却最终循环着故事关键曲目,来自李斯特的《巡礼之年》。

多重巧合,灰田名字里也有颜色,灰田所带来的唱片——李斯特《巡礼之年》中的《Le Mal du Pays》是多崎作以前的好友白经常弹奏的曲目。在黑暗奇遇过后没多久,灰田也突然从多崎作的生活里消失了。从此故事滑下了略为无趣的走访解答部分,一直被悬念吊胃口所期待的逆转并没有多么强烈。多崎作没有做错什么,多崎作也不是邪恶的梦游者,多崎作只是受伤多年而已。所谓的巡礼之年,是他的心灵疗伤之年,从这个角度而言,村上春树何止是文艺小资巨匠,简直是清新治愈级大师。他让多崎作逐一拜访好友青、赤、黑,从日本名古屋辗转到芬兰的乡间湖畔,又飞回了东京,时差和距离丝毫没有减损回忆的魔力。他获取了解答,他填补了空白,也更明白生活原本会怎么样,多崎作的折磨与当年他并不知道的困扰相比实属小事一桩,他的伤痛在真实死亡面前完全不值一提,而发生过的一切毕竟是现实,他带着那样的思考与伤害成长成现在的多崎作,追溯往事无法改变这一点,只是旁注,而非正文。

其实这本《多崎作》完全可以看作是另一版更有思考、更为精炼的《挪威的森林》,把书中的芬兰替换成挪威,作为《挪威的森林》后续之作完全可以。对死亡、青春、成长、孤独等主题的反复书写,已是村上春树标志性的元素,《挪威的森林》里那种“不知在哪里的哪里”式哀伤,在《多崎作》中同样可以找到,小说结尾提到多崎作“没有自己的去处”,他让一切停留在暂未解答的黑暗,充满着开放性。在多崎作看来,感到痛心和窒息,会有恐惧和阴郁,才是活着最令人眷恋的可贵所在。他不愿失去这份体验,也不会失去孤独的忠诚相伴。

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只是字面解读,名字只是符号标记罢了,不能代表人的本质。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并非没有个性,更像是可供涂色的空白画板,具有着任何表现可能性的创作特质,这同样是多崎作自己喜爱的“作”字之解。小说开篇把多崎作所包裹的空洞只是迷恋死亡所带来的边缘效应,没有色彩的多崎作所拥有的空洞仅仅是空无,他一生都在找寻去处,渴望陪伴,这份缺失也成就了多崎作的色彩。无色并不是一种简单填充。